海水是冰冷的。

即使被绚烂的火光染成炙热的红，海水依旧是冰冷的。

红色的夜空正中，像是被人用刀子划开了一个巨大的黑口，被翻滚的火浪包围着哀嚎，一抹耀眼的红光如流星一般滑入，消失在黑洞之中。那一刻，仿佛时间都静止了，声音都消散了，甚至这整片海，都沉默了。

翠绿的光芒从中猛然炸开，风卷残云般刺破了那道黑色的裂口，席卷了覆盖整片天空的火焰，整个世界都被其笼罩在一片嗡鸣之中，一点点红色的小星光如萤火虫般散落在空中，在其中若隐若现地闪烁。

许宵被这几乎吞噬了整个世界的光亮瞎了眼，遮住眼睛的同时想，穿越这么真的这么刺激的吗。

不知过了多久，光华褪尽，一切又恢复平静。

深色的天空，白玉的圆月，叹息的沧海。

不见黑口，不见火海。

一层小海浪打来，托起小小的明黄小轿车晃晃荡荡。空中还未消散干净的红色小星光飘飘渺渺，几点落在挡风玻璃上，如融化的红色雪花一般，转瞬即逝。

小手机用颜表情表示自己抹了把汗：“时间点准确，地点准确，穿越成功。还好我事先趁人类不注意稍微改造了一下车身，现在已开启汽艇模式，不然就沉下去了。”

“汽艇模式？”

许宵还在疑惑车怎么能浮在水面上，温言连忙摇下车窗探头查看，就见车轮外面裹着一圈充气浮力胎。薄荷绿的。

“我还专门采用了独立气室型的浮力胎，不但气密性很高，而且就算个别气室破损了，其他部分依旧能保持足够的浮力！”

许宵仿佛听出了小手机每字每句都在疯狂暗示“快夸我！”。

虽然有些不爽自己的好兄弟被毛毛躁躁的小姑娘动手动脚随意改装，但不得不说这次的工作做得相当好。

粗略夸奖了一番，许宵转头问山神：“山神，您要去哪里啊？”

“龙宫。”

“什么？”许宵没听清楚。

就在山神要再重复一遍的时候，离出租车不远的海面猛然破开，细碎飞溅的白色浪花中冲出一条红色的影子来，在空中翻了个跟斗，直冲天空而去。

在许宵等人还未反应过来、伸头往上张望之际，山神珑突然打开车门，足尖轻点水面二三下，纵身紧随那身影飞去，一边大喊：“阿九！”

前面那道身影飞得太急，听到呼喊声后仍飞出去好远，才堪堪回首。

被冲上前的山神一把拽住胳膊，双双往下坠。

许宵瓜子还没拿出来就见此等殉情场景，连忙开车过去要接住二人。然还是慢了一步，两人纷纷摔入海水之中，被鼓动的水花淹没了踪迹。

阿九瞪大一双桃花眼，终于透过细碎杂乱的泡沫看清了这个抓着他胳膊不放的人。

在水中用力挣动起来。

“阿九！阿九！”

到底身为山神，在水下不但呼吸自如，还能正常说话。他仍然紧抓这阿九的手腕不放，还伸手要去抓他另一只手。

被阿九躲过。

“阿九……”

山神的神情不知为何溢出一丝痛苦和哀求来。可能是海水冰冷地刺骨，刺痛了他的肌肉与神经。

阿九的动作莫名一滞，被山神一把拽住右手，强行分开紧攥的手指。

就见原本应该白嫩漂亮的手心如被火烧过一般通红，坏死的血管暴突而起，显得相当狰狞可怖，更中心甚至有些焦黑的既像，爆裂的皮肤下翻出红色的肉来，一丝血腥味在水中弥漫开来。

而躺在这掌心中央的，是一块半黑半红的玉，只余指甲盖大小的一块依稀能看出原本的雪白来。

反应过来的阿九在山神愣神之际重新攥紧手掌，倔强地将手背在身后。

山神脸上痛苦更甚：“阿九……把它给我。”

阿九收起情绪，换上满脸的厌恶，终于说了第一个字：“滚。”

“把它给我，阿九。我求求你。把我的本命玉佩给我。”

山神再要伸手去抓，被阿九一把推开：“别碰我！你这个魔物！”

“魔物的东西就扔掉吧。为什么还死拽着不放手呢。”山神脸上哀求神色渐浓，手中动作却愈发强势。两人在你来我往中渐渐拳脚相向，却都如较劲的孩童般毫无章法，打得手痛，也不肯动用法术。

山神终于先忍不住了，厉声喊道：“够了！把它给我！”

阿九被这一声吼得脾气也上来了，面目通红地吼回去：“不是你托人带给我的么！怎的？现在又后悔了？我告诉你小山神，这玉给了我，我就偏拿在手里！”

珑被这话语刺得一痛，面色沉沉地甩手飞出一根金丝线来，直接将阿九捆了。阿九一招不查被牢牢绑住，怎么也挣脱不得，身子就要往下沉去，被山神一把捞住，终究还是被夺走了手中的玉佩。

那玉佩如滚烫的烙铁，一入手心便烫的心都在战栗。

山神紧紧蹙起眉头，咬牙握住那玉佩，一手拉着阿九上了水面。

趴在车窗上久久不见人浮上来的许宵相当焦急。虽说是个小神，但万一不会游泳，淹死了怎么办？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豁出小命下去救人的时候，两颗脑袋终于露出了水面。

许宵连忙开门迎接。

山神珑不动声色，一把将阿九扔上了后座。被牢牢捆住的阿九如同被五花大绑的螃蟹动弹不得，只能在后座上挣扎挺动，愤愤地喊：“快放开我！你这个魔物！放开我！”

魔物？

许宵挠头的空挡，山神也裹着湿漉漉皱巴巴的小西装跃上了车，往两人身上扔了个法术，衣物瞬间干爽了。

他翻开手掌，露出躺在手心当中的黑红玉佩。那玉佩之上仿佛萦绕着一股不祥的暗黑气息，看得许宵皱起了脸：“这是啥？”

岑六往后视镜里瞥了一眼，也微微蹙眉。

山神珑没说话，运足气息微阖双目，只见玉佩周围冒起肉眼可见的黑色烟雾，一点点蒸发开。而玉佩上的黑红色凝块也随之缓缓变淡，原本雪白的玉身渐渐显露出来。

阿九在一旁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你……”

珑光洁的额头上渐渐沁出大量的汗珠，沿着他的额头滑落，嘴唇因痛苦微微泛白，却仍然咬牙坚持着，终于将玉佩中的魔气完全逼出。

此时躺在他手心之中的，是一枚通体盈润雪白的羊脂玉。

“阿九，”珑缓缓移动视线，以不可回避的气势直直看向呆愣在那的少年郎，“你仔细看清楚了，我是魔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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