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脸，虽然苍白了不少，头发也不复当初那般黑亮柔顺，全身裸露在外的青紫针眼都在叫嚣着时间对这个普通人类的折磨摧残。即使如此，岑六仍然不会忘记面前这个病床上枯瘦的女人是谁。

停滞变化的面容和不断流逝能量的头发在她身上合二为一，形成一种诡异的违和。看得出她的姐姐为了延续自己爱人的性命到底花了多少工夫。

只是，许仙到底只是个凡人，能活到百岁已是奇迹，更别说被强行用各种法力药物维持生理机能长达千年之久。

岑六的视线悄无声息地从那张脸上滑过。她一眼便看出，这个女人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她的姐姐应该也清楚这个事实。

难怪，之前在金字塔中她就觉得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许仙这般模样，饶是白娘子，也终是失了分寸。

“嫂子？”许宵仔细琢磨了一下这个称呼之中的个中含义，不由瞪大了眼睛。

许仙是个女的？

这……？

“你不必躲着我……让我好好看看你，许久不见，过得可好？”

岑六迟疑了一瞬，就走上前去替代了甲十七的位置，低下头去看向枕在床头的脸，柔顺的青丝从她肩头滑落，映在雪白的床单上显得格外扎眼。

许宵头一回看到岑六露出这种神情。有些怀念，有些亲近，有些乖顺。

他看着这样有些陌生的岑六，微微出神。

许仙微微一笑，对着岑六轻声说：“你同你姐姐一样，千年过去了，竟是丝毫未变……”

“嫂子……”岑六低声道，欲言又止。

“我知道的……”许仙示意她不必勉强自己说出口，“我自己的身体，自然是比任何人都清楚……你也不必担忧，我本就是肉体凡胎，平白得了千年寿命，活到现在已是知足……只是你姐姐……”

她没有再说下去，只是不免叹了口气。白素贞的性子本就固执，年岁流逝她也渐老，没想倒是使小贞的性子愈加固执了。她本就不赞成逆天改命违背轮回，只是小贞不愿放手，千年间寻遍了各种方法将她的寿命拖到现在。可是她知道，自己已经走到尽头，不能再陪伴下去了。

一口气还未叹满，就轻轻咳嗽起来。谁知一开始，便停不下来了，越咳越重，几乎要将整个肺都刻出来。

岑六连忙帮她抚胸，良久才缓过来。

“没事。”

许仙微微侧了侧头，似乎是想要看向她的后方，只是碍于脖子上的导管所以未能如愿，只好问她：“你身后的是谁？可是你的亲人？”

岑六刚要张口否认，却见许仙一双略显浑浊的眼睛充满希冀地看着她，只好勉强点头：“是的。”

许宵愣了愣，知道她是顾虑许仙才这般回答，心里一时五味杂陈，不知是什么滋味。

“那就好……”许仙显然放松了不少，脸上的笑容也终于到达了眼底。

闭上眼睛，竟是睡着了。

岑六看了她一会，仔细替她掖好被子，转身面向一旁的甲十七，眼底的温暖瞬间不复存在，附上了一层寒霜。

她冷冷道：“你带我们来这里，到底居心何在？我可不信是什么想让我们家人团聚的噱头。”

甲十七耸了耸肩，也没打算期满的意思：“带你们来这里，当然是为了以最大效率解救珍珠兄妹咯。”

岑六言语冰冷：“什么最大效率？”

“当然是……”

甲十七笑眯眯地转头看向许宵身后，许宵不由顺着他的视线回头望过去，就见白小姐面色苍白地站在他们身后，目眦欲裂地盯着那张洁白病床。她的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小小的红球，此时正微微震动着发着红光。

“……利用一切可用资源来威胁对手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