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实有一点侥幸心理,因为刚才过来时,并没有撞见敌人,原本那里确实有一个放哨的,但是无人机早早就失去了目标,也许马强开枪的第一时间,那个家伙就跑掉了?此刻他注意力都在后方渐行渐远的敌人身上,他对自己刚才的从容应对,还有几分得意。
跑到老街边上时,照明弹正飘到头顶,将肮脏的街道照了一个透亮,从这里望去可以看到不远处福来客栈歪歪斜斜的楼房,以及门前挂着的咸鱼,但是没有半个人影子,看来敌人被耍了个够呛。
迎面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黄酒铺里转出来,林处长与那人差点撞到了一起。借着头上飘摇的镁光,两人互相打了一个照面。那是一条体型略输给马强的彪形大汉,络腮胡子里藏着一脸的横肉,黑色的绸缎褂子在白色的光芒中闪闪发亮,衣服敞开着,露出腰间宽阔的皮带,这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绝不是街上的居民,分明是把手后街的侦缉队员。对方也是一愣,但是看到了林秀轩手上的信号枪,知道露脸立功的时候到了。
“队长,匪谍就在这里”大汉大喊一声,没人应他,其余人都闹哄哄跑远了。
林秀轩赶紧将信号枪随后丢弃,顺手从腰间掏抢,但是他的枪上没有消音器,一但开火,之前的诱敌动作就前功尽弃了;一个念想在他脑子里一闪,于是他的动作有些犹豫,对手似乎没有手枪,也许可以……
同一时间,对方也撩开褂子掏家伙,林秀轩定睛一看,束在滚圆肚子上的皮带后面,并不是手枪,而是五把系着红绸子的飞刀。林秀轩放开手枪握把,反手从后腰拔出匕首,做了一个左手虚档,后手藏刀的防御性动作,他决定后发致人,三秒钟内解决对手。眼看着7米外的对手左右手各抽出一把飞刀,右手抡圆了朝自己奋力一掷。
林秀轩深谙躲闪要诀,所以并不细看飞刀路径,他知道飞刀走向,必然与抬手位置相反,右轮起则左掷,向左轮,则右掷;如今大汉单臂高举起,飞刀必然直飞正前,无需多想,左躲右闪都行。他这伶俐一闪,那厮手中一柄飞刀果然“呼”地走空。再看那条大汉,正将左手飞刀交到右手,林处长难免心中暗喜,这条大汉的功夫不到家,没有双手连续掷刀的本事,他一定会为学艺不精懊悔的。
林秀轩哪里会给对手从容两掷的机会?他右腿一发力,挺身向前,对手刚抬起胳膊,他已然欺近到了身前,闪电般抬手一划拉,人已跃到了身后;大汉丢下飞刀捂着喷血的喉咙,已然叫不出声了。
林秀轩不再管他,回身寻找丢在地上的信号枪,趁着照明弹的最后一丝光线,找到了那把信号枪。回身时,那黑衣大汉已经跪倒在地,随着照明弹最终落地,两个人影都消失在黑暗中了。
程大洋从500米高度,见识了林秀轩干掉对手的一幕,出手似乎没有马强刚才的一击利索,但是更加狠毒几分,他摇头道:情报组果然都不是人。
林秀轩重新钻进黑暗,向集结地跑去,他估摸着这次声东击西,可以拖延敌人不少时间,但是事情并没有完,东面的云彩已经朦胧发白,显然天就要亮了,他的三人小组要脱身自然好说,陆七斤怎么办?看来这个小子已经不能按照原来的历史走向,躲在老街歇两天养养伤,风声过了就能回去的;现在侦缉队死了人,必然要追究原籍。当然考虑他的去向,还都还太长远,眼下最大问题是他行动不便,这才是最要命的,敌人要是搜查起来,带着他跑显然不现实。
回到土坡上,那里正在那里胡闹。原来陆七斤拖着一条瘸腿,非得给陆大成磕头,陆大成左躲右闪,不许他下跪,马强站在一旁不理不睬,只是警戒着远方。
“都瞎折腾什么?怕敌人听不见?”
林秀轩压住嗓子喝问一声,一时间将七斤吓住,不再乱来了。
“马强,你去做一根拐棍,天亮前必须带着他走。”
“明白了,组长。”
马强瞄了一眼七斤大致身量,立即拔出随身匕首,用一面的锯齿,从附近树上锯下一根粗硬的树枝,只留下两个叉,用刀刨去枝叶,做了根可以夹在腋下或者拄在手上的拐棍。
天色放亮前,四个人离开了土坡向海边走,眼下没有时间可以耽搁,看来只能带着七斤回潜艇了。
无人机一直在紧盯侦缉队的动向,程大洋也很奇怪三个人怎么就变成四个人了,但是没有时间细问。
林秀轩没有来得及处理街尾的那具尸体,显然留下了一个不干净的尾巴。侦缉队迅速从混乱中回过神来,开始将注意力集中到正确的方向上。当然马强没有在二选一的狙杀中干掉黄长衮,也是一个失误;侦缉队的二当家当时急于表现,在队长面前有些手舞足蹈,这使得他很不幸地代替队长领受了那颗子弹。而黄队长虽然话少,又识不了几个字,却是一个及难缠的对手,更兼背后有一个更狡诈的师叔,两人固然懵了一会儿,此刻大抵已经摸清了夜里的情况。
转眼间就死了5名侦缉队员,而且动手的人连鬼影子都没见到,这足够让黄队长大致判断出对手的来头有多大了,他长期跟着日军驻平湖的宪兵队行动,暗下苦工偷师学艺,已然颇有些本事,能够从死人身上看出不少名堂。
5具尸体有具尸体是头部中弹,射手都没有开第二枪,尤其二当家被射杀时,就在黄长衮眼前,血溅了他一脸,那个幽灵般的射手是如何看透黑暗,这么精准开枪的?他不知道。
另有两具尸体显然是死于利刃,一个是后脑挨了一刀,这是黄长衮从未见过的杀人手法,刀刃刺透坚韧的肌肉群,避开了颈椎,深入约寸直取要害,要在一瞬间中找准这个位置,并且闪电般一击切断中枢,绝对是一流刺客才可能做到,尤其还是在夜里。
第二个被一刀割断喉咙的,是行动组的老七,他一直是全队里最凶悍的队员,平时站在那里就可以吓唬这百姓,也是鞭刑时的第一执鞭人。
老七喜欢在酒后吹嘘自己本事,常说的一个故事是,7年底国民党夜袭队,突击梅津中队长在大场附近的指挥部时,他就在场,当时正给日本人捎带密信,撞见了就不含糊,连发飞刀,将冲在最前面的98师大刀队队长打倒,在场的日本人都看傻了。虽不知此话真假,但是他每日对着一个十步远的木头靶子练习飞刀,却从不见失手。
从现场看,老七在掷出一柄飞刀后(稻田里找到了),被对手一击杀死。与后脑挨刀的那具死尸相比,虽然都是一刀致命,但是手法不尽相同,似乎是两个人所为;老七的尸体没有被藏起来,加上他曾经抢先出刀,可见他面对的对手,动作不及另一个迅猛,行事时也较为局促。
最后一具尸体,是大烟鬼阿炳,整个脑袋逆转了过来,死相相当恐怖,下手的人手上的力气着实骇人。老四的手枪和证件都不见了,尸体也被拖进水沟里,还用稻草盖了盖,可见动手的人行事不慌张,显得相当的有镇定。
尽管无法理解,但是黄队长大致可以猜出,对手肯定有着某种夜间的优势,也许就是江湖上传说的,川西飞贼用鲨鱼肝、青蛇胆、童子尿秘制的火眼丹;据说,内服这种秘药后,两眼能在夜里放光,如夜猫子般看透夜幕。最近江湖上确实有一些传闻,老蒋败退到重庆后,专门秘防高人买到了这门秘防,预备给手下的刺杀用。光是想一想,都让人提心吊胆的。不过再过一会儿,天色就大亮乐,这伙匪谍隐藏于夜色中的优势应该已经消失了。
当然,对黄队长来说,并不是完全一筹莫展,这伙人在水田里留下了一串脚印和只鞋子,可以从脚印中看出,当时他们是背着一个人的。这个人对于他们应该是极其重要的,这大概就是他们的弱点。一想到侦缉队死了5个人,日本人那里无论如何不好交代,黄队长心中憋着劲,想到了白天再好好搜查四周乡里,一定要把这些人挖出来。
黄长衮和沈金良都只是勉强会写几个字的半文盲,但是不妨碍他们可以根据一些线索,将事情抽丝剥茧,分析出个七七八八,他们得出的主要结论是:这伙人固然不简单,但是他们拼死营救的人,怕是更不简单。
早上5点0分,黄长衮已经派出人手,飞速骑车回去搬救兵,当然他等不及平湖的支援,天色大亮后,他自己这边就开始搜查了。
沈掌柜熟悉周围的地形,他估摸着,这伙人不多,还带着伤员,必然不会走大路,假设有船此刻应该已经跑远了,但是他与姓林的匪谍互相摸过低,这伙人应该是走旱路来的。如果没船的话,必然还在附近不远处。他比黄队长的心思更灵敏些,凌晨一边倒的战斗,让他觉察到了很多的古怪,阿六在床底下翻到的那些看不懂东西,必然有特殊的用途,并且除了在夜里来去自由的本事,敌人可以在街头街尾,分头杀死把守的侦缉员,不见半点混乱,应该是具备某种“掌控全局”的能力,他怀疑是鞭打汤龙弟他们时,围观的人群中必然有一些通风报信的同党,于是建议黄长衮不要太过集中人手,把人分开了,换下扎眼的黑色服装,换上各色便衣,这样暗中的眼线就不好分辨仔细然后去通风报信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