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的身体倒在殿角,头颅却在六七丈远的另一个角落,大殿的石质地板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断续血痕。
只看痕迹,众人都能想象到二皇子的头颅在地面一路滚动的景象。
皇后靠在一根立柱前,胸前只露出一个刀柄。
斩邪刀透胸而过,将皇后牢牢钉在柱子上。
皇后早已气绝,她的双目圆睁,仍残留着临死前的不敢置信、愤怒和恐怖。
赵影像雕像一样站在满是血泊的大殿中,一动不动,她的左手还提着已经空了的刀鞘。
雷万霆一个箭步冲到赵影身前,厉声喝问:“赵影,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赵影整个人木呆呆的,看了雷万霆半晌,才呢喃一般从嘴里吐出一句话。
“为母报仇,天经地义。”
这句话仿佛抽光了大殿中的空气,所有人一时间都震惊的无法呼吸。
惊骇、震撼、愤怒、不可思议,可是转念一想却又觉得有些可以理解。
赵影被封为定安公主,名义上是大励帝的义女,但是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儿。
不过是为了掩盖当年抛妻弃女的丑事,所以把亲女儿认作干女儿罢了。
先晋王妃李亦珊之死,是皇后和老奉国公一手策划,雇佣虺民亢金龙所为,赵影为此杀了皇后,只能说皇后死得不冤。
杀死二皇子也是顺理成章。
皇后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让自己的儿子继承大位吗,赵影当着皇后的面杀了二皇子,才能让她在临时前露出那样愤怒绝望的神情。
雷万霆忍不住怒声斥责,“你就算是为母复仇,为何还要施展毒咒加害陛下?他可是你的父亲,弑君弑父,你、你简直是十恶不赦,太让我失望了!”
赵影一句话都不为自己辩解。
陆监正面色冷峻,说道:“暂时将赵影收押天牢,我们赶快去福宁殿看看。”
众人一窝蜂的来到福宁殿。
大励帝昏睡在龙床上,面色青白,呼吸低缓的几乎无法察觉。
一群太医围着大励帝忙活,但看他们如丧考妣的神色,就知道无法指望他们什么。
陆监正推开太医,过去给大励帝把脉,又施展探查术法,然后退到一旁掐起了指头。
许久后,陆监正停止了掐算。
“如何?陛下中的是什么毒咒,能解吗?”雷万霆迫不及待的问道。
陆监正叹息摇头,“是血脉怨咒。”
雷万霆怒声道:“真是赵影所为?”
施展血脉怨咒有两个条件,必须是至亲血脉,同时要有毁天灭地般的深沉怨念,要解开血脉怨咒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下咒之人自己想开了,化解了这股怨念。
怨念不除,血咒无解。
可是能施展出如此致命血咒的冲天怨念,又怎么可能化解?
血脉怨咒,施法之人同样痛苦万分,说是扒皮抽髓也不为过,要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态才能施展出来。
谁都没有想到,赵影对大励帝的怨意竟然如此深重,甚至到了不惜施展血咒的地步。
和王作为宗室亲王,愤怒的喝问道:“皇宫之内,守卫森严,赵影一人就能下咒毒害陛下,又残杀了皇后和二皇子,简直骇人听闻,昨晚是谁负责守卫宫禁?沐忠呢,他不是和陛下寸步不离吗?为何会出这么大的纰漏?”
曹公公躬身答道:“昨夜值守的侍卫首领也遇害了,沐忠就在外边,要不要叫他进来?”
“还等什么,喊他进来!”
沐忠很快走进了大殿,他的面色惨白,眼窝深陷。
虽然样子看上去很不好,但无人同情,他是大励帝的心腹,一向负责贴身保护大励帝,怎么会让赵影寻到机会下咒?
沐忠对众人解释道:“昨夜大约四更刚过的时候,赵影前来求见陛下,说有秘事要告诉陛下,还说怕我听到,于是陛下让我退出了福宁殿。”
“后来呢?你为何放赵影离去?”
沐忠苦笑道:“赵影离开时,我进来看过陛下,当时没有发现异常,陛下还和我说了几句话,所以我就大意了。”
和王瞪着眼睛不太相信。
雷万霆替沐忠解释道:“刚中血脉怨咒时意识受到控制,会像傀儡一样说话行走,一个不察是容易忽略过去,过一阵子血咒发作才会显露出异常”
和王很想继续痛斥沐忠,不管是什么原因,身为贴身护卫竟然没有保护好大励帝,仅凭这点就该斩了他。
可是和王最后还是忍住了,沐忠不是普通的护卫,他是筑基期修士。
“陛下就一直这样了吗?能不能设法让他清醒过来,哪怕只是一小会儿也好。”和王问道。
雷万霆和陆监正同时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众人都明白和王的意思,血脉怨咒无法可解大家都知道了,已经不抱什么救活大励帝的希望。
可是大励帝毕竟没死,他这个样子,由谁来主持朝政?还有,二皇子已经死了,剩下的大皇子和三皇子,到底应该由谁继承大位?
一时间,在场众人心中千回百转,各种心思纷至沓来。
有人觉得三皇子年幼,理应由大皇子继位。
也有人觉得拥立三皇子更好,自己可以当顾命大臣,当然这个心思不能对人明言。
直到一个时辰后,众人才讨论出初步的结果。
大励帝昏睡期间,由和王暂时监国,至于到底立哪位皇储为太子则暂时搁置,他们要先收拾眼前的烂摊子。
赵影已经关入天牢,由御前侍卫和山陵卫的三名筑基修士共同负责看守。
皇后和二皇子的尸体收敛起来,暂时停灵到大相国寺,急召奉国公回归京城。
之所以没有立刻定下太子,主要是世家勋贵群龙无首,而且有些待价而沽的意思。
他们想看看支持大皇子和三皇子的势力各自能开出什么条件,再同奉国公商议后做出决定。
这时众人想起来,宫门外还有一大堆人等着呢,急忙下令撤走金吾卫,放众人回家。
向外就说皇上皇后都生了病,初一朝贺暂时取消。
宫中下了封口令,有敢泄露消息的一律斩杀。
就这样,宫门外近千人等了半天,差点被冻死的时候终于被允许离开。
家丁小厮护卫一拥而上,将各自的主子搀上马车,快马加鞭的向府第中驶去。
急促慌乱的马蹄声甚至压住了贺岁的爆竹声,惊动了整个京城。
大励十五年,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