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余笙站了起来,慢悠悠地说:“大哥,家事还是回家处理吧,这里毕竟是学校。”
时稔看向时欢,目光十分复杂。
时欢的心,顿时一点一点沉了下去,如临深渊,看不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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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笙说家事,应该回家处理,但这事一时半会儿并不能处理好。
毕竟,时家人对时欢的感情都是真心实意的。
倒是胡欣悦的事,进展神速。
林叙知的人找到了那晚余笙被胡欣悦推下楼的监控视频,证据确凿。
虽然胡欣悦是受人指使,但那监控视频里流露出来的恶意。
太浓烈了。
最后,这件事报警处理。
校方也对胡欣悦做出了不予毕业的处罚。
余笙全程保持沉默。
毕竟,被伤害的人不是她,而是原余笙。
她没有立场替原余笙去原谅什么。
胡欣悦的事,就这样尘埃落定了。
至于时欢。
时欢为了不让余笙回家,利用胡欣悦,一而再再而三的设计伤害余笙。
怎么看都是不可原谅的。
但是,在时家人眼里,怎么处理依旧是一个难题。
时欢跟时家人尽管并没有血缘关系,却是时家人捧在手心里疼宠了二十多年的人。
那么多个用真心浇灌的日夜,现在随便拨动一下,都是钻心的疼。
余笙表示理解,但也仅仅只是理解而已。
最后,还是江雪珍拍板,决定帮时欢找到真正的家人,让她回家,跟家人团聚。
这是时家人唯一,也是最后能为她做的了。
一旦找到时欢的家人,时欢以后跟时家再没有任何关系。
断绝关系。
对时家人,对时欢来说,近乎痛彻心扉。
在余笙看来,却有几分不痛不痒的意味。
时欢曾经做的那些事,如果一一得逞,如果余笙没有来,那么时家人现在还有机会看见她吗?
答案是肯定。
不过。
时家要找时欢的家人,并非易事。
时间久远不说,在各个大数据库里,竟然也没有找到跟时欢匹配的基因。
在华国,只要是婚生子女,从出生那一刻开始,都可以在大数据库里匹配基因。
找不到匹配数据,只有一种可能——
时欢并非是婚生子女,换而言之,时欢要么是私生女,要么是未婚子女。
时家人调查的进度卡在了这里,一筹莫展。
落日余晖下。
林叙知的迈巴赫缓缓驶进时家别墅,在庭院的一个停车位停了下来。
不等林叙知下车,林安安已经先从车上跳下来,拔腿就往里冲。
这段时间,林叙知跟时家人的关系,有了一个质的飞跃,俨然已经是时家人一份子的样子。
除了没有回来的时父时母,其他时家人基本上已经默认林叙知的身份。
晚饭时间,本就热闹的时家,因为多了林叙知和林安安,又热闹了几分。
林安安那张嘴,就像天天泡在蜜罐里,上下嘴皮子随便一动,齁甜齁甜的。
时欢坐在独属于她的位置上,眼前的一幕,明明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
自从那天F大校庆之后,一切都变了。
虽然没有人跟她说过什么,也没有人表现出异样来,只有奶奶说了几句,要帮她找到真正的亲人。
隐隐地,时欢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将来。
不远处的陈管家,见时欢一副忐忑不安,魂不守舍的样子,心里着急,又无可奈何。
余笙放下筷子。
林叙知侧头看她,目光温柔缱绻:“吃饱了?多吃点,你太瘦了。”
余笙点了点头:“饱了。”
“那你带安安到外面玩一会,消消食。”
余笙看了林叙知一眼,没说什么,招呼林安安,到庭院里玩。
林叙知明显是要把她支走,想来是有些事不想让她听到。
其实,对于时家这些事,余笙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待在时家的这段时间,足够把人看透彻。
更重要的是,时家人接下来要说的那些事,确实不适合林安安听。
林安安还小,太影响小屁孩心理的健康成长了。
餐厅。
林叙知拿过一个牛皮文件袋,这些年,已经很少会有人用这种复古文件袋了。
“爷爷,奶奶,你们在查的事,我这边已经有了眉目,相关资料和凭证,都在里面。”
时展霖一开始就注意到了林叙知手边的这个文件袋,只是林叙知没说什么,他也就什么都没问。
林叙知温和道:“爷爷,如果你不想看,我们就不看了,我想余笙也不会太介意。”
余笙懒得介意。
而他,绝不会给余笙去介意这些肮脏往事的机会。
他的笙笙,应该永远快快乐乐,无忧无虑……
时展霖什么人,曾经叱咤风云的大人物,哪能禁得起林叙知这番略带激将法的话,当下就吹胡子瞪眼。
“我有什么不想看的!”
当打开牛皮文件袋,看到那些证据确凿的真相,时展霖的手都抖了起来。
同时,心里明白过来——
林叙知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没有激他的意思。
只是这个结果,任何一个时家人都无法接受。
“老头子,怎么了?让我看看。”江雪珍伸手就要去拿。
时展霖眼明手快地把文件袋丢给了时祁,“你年纪大了,操那么多心干什么?小二你看一下,这事就交给你处理了。”
时祁打开看了一眼,脸色当场就变了。
幸好这些年在商场上锻炼出了遇到天大的事都可以做到面不改色的魄力。
短短几秒,又恢复了正常。
时祁饭也不吃了,拿着牛皮文件袋站了起来,对不远处的陈管家说:“陈伯,跟我来一下。”
时欢下意识抬头看去,陈管家不经意对上时欢那双茫然无知的眼睛,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抖。
时祁的眸光,仿佛尖锐的刺,直直戳入他的心脏。
让他呼吸都变得困难。
缓缓地,时祁收回了目光,抬脚往二楼走去,并未回头看一眼,笃定了陈管家会跟上。
确实,陈管家双腿发虚无力,仍死撑着跟了上去。
时欢心里涌起强烈的预感——今晚过后,她的生活将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餐桌上的每个人,神色各异,各怀心思。
时欢放下碗筷,挤出一个笑容,“爷爷奶奶,大哥三哥四哥你们慢慢吃,我吃饱了。”
然后,落荒而逃。
再多待一秒,她毫不怀疑自己会因为窒息而昏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