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莫邪一早出门时。心里就一直隐隐不安。可是絮儿生病了。浑身烫的厉害。他必须要去请大夫。
他本是打算早去早回。可谁知城里的大夫嫌雾灵山路途太远。谁都不愿意前去。他找了好几家医馆。一直拖到了傍晚时分。才终于用高价说动了一个郎中。带着他一起回雾灵山。
郎中脚程慢。走走歇歇一晃眼天色已黑。苏莫邪不敢去催。生怕郎中脾气不好。扭头就走。到时候就沒人去替絮儿看病了。
好不容易到了河边。船儿已歇。苏莫邪又不得不去岸边挨家挨户的求助。希望能找到肯摆渡的船家。最后又是用了一大笔银子。才请动了一个船夫。
这一路波折坎坷。让苏莫邪越加烦躁。心里很是不安。尤其是过了河进了村子。这种不安就愈加严重。
深夜的村庄百姓都歇息了。安静一点也不为过。可苏莫邪觉着太安静了。静的让他暗暗动了法术。都察觉不到人类的呼吸。
沒人。这大半夜的。他们都去哪儿了。
心里虽然疑惑。但苏莫邪也根本不愿多想。他的心里只挂念絮儿的安危。
夜晚山路难走。郎中几乎是一路小声咒骂着在走。苏莫邪担心絮儿。难免走的快些。郎中跟不上就嚷嚷。苏莫邪忍无可忍。刚准备拎着郎中直接飞奔回去。耳边突然听到一惊讶的呼喊。
“苏莫邪。你怎么会在这里。”
流恋料理完那些个冒出來挡路的小鬼后。顿觉身后一阵妖气袭來。以为又是什么山野精怪來凑热闹。扭头一看。竟然是苏莫邪。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苏莫邪同样也很惊讶。他与流恋本就沒什么交集。自上次一别后。他带着飞絮來这雾灵山隐居。时间一长。他几乎都快忘了外人的存在。然而他们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又是有何目的。
流恋瞧了眼苏莫邪身边的郎中。愣愣道:“飞絮呢。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苏莫邪不明所以。回道:“絮儿生病了。我下山请郎中替她看病。路上耽搁了些。现在正准备回去。”
流恋一听这话。眼睛一瞪。气都來不及喘。转身就往山上狂奔。苏莫邪忽觉心头有些堵。问都沒问。也紧跟着往山上跑。再也不理会郎中的鬼喊鬼叫。
两人还沒到山顶。就听到不远处传來的叫喊声。流恋抬头一看。大火已然肆虐。烧红了半边天。百姓四处逃窜。手中的火把乱扔。一触地。又烧着了一片。
流恋刚才料理小鬼的时候。就让叶晋渊先走。尽可能拦住百姓。不让他们胡來。现在山顶混乱不堪。放眼望去。尽是火光。哪里还分得清谁是谁。
苏莫邪疯了般冲向火光的最中心。那烧着的小小房屋早就灼伤了他的眼。烧疼了他的心。都是他的错。他不该把絮儿一个人留在家里。不该耽搁这么久。既然是半妖之身。又何必按照人类的规矩办事。下了山直接抢了人过來就是。不肯來的全部打断双腿。何苦好言相求。
絮儿。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怀揣着渺茫的希望。苏莫邪冲进被大火几乎烧毁的小屋里。一眼望去。火光中有个人影在动。大火烧着了他的衣角。他沒有察觉。蹲在地上一边咳嗽一边徒手翻着倒塌的木板。
“叶晋渊。你傻了是不是。火烧这么大不知道跑出去吗。”
流恋紧跟着冲进來。抓住叶晋渊的衣领子就准备把他往外拽。叶晋渊挣扎着推开。焦急道:“我拦不住那些人。絮儿被埋在下面了。快救她出來。”
叶晋渊这话一落。苏莫邪袖风一甩就掀开了木头。大火遇风烧的更烈。流恋拉着叶晋渊连忙退到一边才免遭伤害。
几块木头掀开。絮儿的小脸露了出來。流恋离得近。眼一瞄就知道那人儿已经沒了呼吸。苏莫邪自然也知道。把絮儿拉进怀里紧紧抱着。一句话都沒有说。
前几世的记忆一下子涌进了脑海。苏莫邪想起了那个在高塔上诅咒他的白衣祭司。到底是造了多少的孽。就得还多少的债啊。他从來不惧怕这些。可为何偏偏要祸及无辜的人。
“这里快塌了。我们快出去。”
流恋叫喊着。无奈苏莫邪却无动于衷。外面的尹云清在大火中癫狂的笑着。墨云溪显出身形。在他的身旁流下了血泪。
当大火烧红了夜空。一切都无能为力的时候。有人卷起南海之水逆流而上。倾尽了余下的所有灵力浇灭了肆虐的火焰。
大火灭了。山下的百姓得以存活。尹云清死了。墨云溪也消失了。流恋不曾告诉她。其实想要消除诅咒。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她灰飞烟灭。只要她彻底不存在了。那诅咒自然也就随之一起消失了。
苏莫邪抱着絮儿坐在废墟中一动不动。流恋眼眶通红。走去悬崖边。捶打着那千年修为散尽的银发男子。
“疯了。你们都疯了……”
沧澜好脾气的笑着。任流恋打骂。他看了眼废墟中的苏莫邪和絮儿。喃喃道:“阿恋。一直以來。是我执念太深了。我强行把萤萤留在我的身边。说是为她好。实则是我自欺欺人。这世上太多痴儿。愿为所爱之人付出一切。我和萤萤。好歹也曾经幸福过。我命不久矣。临死前总算也做了一件善事。”
沧澜这么说着。从怀里拿出当初流萤幻化而成的元婴递给流恋:“最后一件圣物就麻烦你帮我去找了。萤萤若是能够重塑身形。记忆必然是空白的。你帮我好好照顾她。不要提及关于我的半点消息。”
说话间。沧澜的身形已经开始涣散。他当初回南海静养时。就已经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与其慢慢等待死亡。不如挥霍一次。來个轰轰烈烈。他怕自己如果看见萤萤重生。心里又舍不得离开。如今这样也好。他先走一步。未尝不是最好的抉择。
流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沧澜渐渐消失的身影。正准备接过他手中的元婴时。那被冻结的元婴竟刹那间碎了。在两人吃惊的表情下。化成点点萤光。围绕在沧澜的身边打转。
沧澜面对死亡毫无畏惧。可看见那点点萤光时。泪水顿时滑落脸颊。他嘴里轻喃着“傻瓜”二字。身形消散。和那萤光一起飘舞在夜空之下。
几乎是同时。那在废墟中久久不语的男人也断了气。自始至终。都紧紧抱着怀中的人儿不曾松手。
流恋觉着胸口闷的难受。伸手使劲捶了几下。叶晋渊心有不忍。刚要去安慰。耳边乍然响起一陌生的声音。
“这是谁把我家的宝贝女儿给惹的这般难受。”
黑色衣袂迎着晚风微微翻滚。有一男子像是终于看够了好戏般登场。他嘴角扬着戏谑的笑。眼神是看尽了生死的慵懒。
流恋瞠目结舌。愣愣的喊了声:“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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