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要为圣母修葺寝宫,工部无银,问朱翊钧可否动用东裕库银。
朱翊钧听得这话,气笑了,先生带的好头,这一事倒是让众臣万众一心。
如果新政都是如此齐心,哪里还有这许多事。
今年自己计划还要整编御马监四卫军,内库哪里经得起朝臣们这么搬,金山银山也不够用。
“尔等真是把朕当做大户在吃。”
“臣等不敢。”
“如今国事多杂,府库空虚,恐不能成。”
朱翊钧想了想,无奈还是给了一个预算,以十万两为限。
十万两银子如何修?工部官员无语。
“以后内库银绝不补贴国库,此事下不为例。”
听到朱翊钧的下不为例,众臣没有反应,已经听习惯了,朱翊钧见状,明白众人没有放在心上。
“工部得跟朕打个条子。”
诸臣茫然。
“不光如此,先前动用的内库银,都得跟朕补上欠条。”
“这……”
众人不敢信,互相看了看。
“陛下焉能如此,都是为了国事。”
“又没有要即刻还,总得有个条例,否则岂不是内库和国库不清。”
“工部不借。”官员当场反驳。
“那为太后修葺寝宫的银子,工部自个出,别找朕要银子。”
那官员又不敢反驳,不为太后修葺寝宫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话赶话被堵在当场,憋得耳红面赤。
很想大声告诉皇上,工部出就出,憋了半天终未硬气的说出来。
“如何能意气用事,陛下此举有失君望。”礼部官员走出一人。
“王卿。”朱翊钧看那一位官员。
听到皇上的点名,礼部侍郎王希烈站的挺直。
“圣母好生之心,修佛礼道,教育君王,你写一篇文,祭太庙宣太后之德。”
王希烈张了张嘴,无奈领旨。
为了避免被皇上逼着当场写欠条,众人匆忙奏疏了几事,商量完后即离去,不敢久留。
等众臣离开,朱翊钧又看了几本内阁批复的奏疏。
这些都是内阁票拟,司礼监勾红后已下发的奏疏,这也是他早前放权的行为。
每日奏疏太多,他根本就看不完,为了避免影响国事,所以放权给了内阁。
他可学不来祖宗朱元璋,能跟朱元璋比的人,那都是非常人。
但是这些奏疏会被送到文华殿备存,以便他随时查阅检视。
河南御史杨相。
“旧年,觧京边获粮草盐钞丹巩等项,等银八万五千八百八十七两。
宣府请复免河南春秋两班供应宣府官军,三年每年折价一万七千余两,专备修本镇工事。”
这一进一出,一折一抵,可以操作的地方就多了。
看了内阁的批复,是张四维的手笔,上面议从之。
“倒是大方。”
朱翊钧摇摇头,他又不能不给,但是也不能给的这么轻易。
命太监翻来此地旧疏,等了半个时辰太监才找来一堆奏疏,众人担心圣人等的着急,忙得满头是汗。
朱翊钧看新奏疏,都会翻阅以前的旧奏疏应对,这个习惯可是费时费力的事。
又是一摞,翻看了好几封,最终发现三年前就已经奏报在修。
“此地修筑边墙城堡墩濠,务期坚固垂久不得旷时糜费,着内阁复查,以考成法责之。”
内阁也不是万能的,不可能清楚天下事,犯错也是经常的事。
身体酸软,朱翊钧叹了口气。
要么把事务推给内阁,要么不放心就得亲自翻阅,但是他能保证自己事无遗漏?
而他做事偏偏不愿意将就,要么不做,做了就要做尽。
逼迫自己放下剩余未看的奏疏,他走出文华殿,太监连忙跟上。
“皇爷,天下事哪里有尽头,切勿再伤了圣体才是。”李现一脸的担忧。
“你说的对啊。”
朱翊钧点了点头。
还是得尽快请先生回来,考成法没有他在,朱翊钧不放心别人会严格执行。
时间一久,说不得又反复起来。
在外转了一圈,回去后提笔就写。
“先帝以朕年幼,托付予先生顾。先生尽赤忠以辅佐朕,不辞劳,不避怨,不居功,皇天后土祖宗必共鉴知。
独此畜生为私丧良,发妄言动国事,朕自会办他,先生何必介怀。
思先帝顾命,望师生恩情,以社稷为重,回阁辅理,朕实倦盼之。”
同时赐予御膳一份,香木盒两副,贡酒二十瓶,让太监们一并送去。
太监到张府,有心人早已看在眼里。
就像天下官员各有交集,盘根节错互自照应,太监也是一样如此。
这是人之常情。
弱者还未抱团,强者早已融为一团。
前世一个道理,哪怕只是公司部门经理,都会有同经理群,互通有无。
太监到了张府,见到张居正,神色极为恭敬,张居正也深感纳闷,以前的太监虽然客气归客气,可没有今日这般。
看完圣旨,“不辞劳,不避怨,不居功。”看到这里张居正已经无语。
“思先帝顾命,望师生恩情,以社稷为重。”最后看到这句话,张居正脸色都气白了。
小黄门们奉上御赐物品,张居正的儿子们脸色大感荣光,这些时日来的压抑,终于扬眉吐气了一番。
张敬修内心松了口气,这番他有了底气去赴会同科宴请。
张居正还是不去。
“言臣者擅威自专,而臣所以代行政者,非威福也。取臣近事非议之,皆可以似比之。
然则臣为保臣节,伏望陛下恩准臣归乡荣老。”
太监没想到张居正会拒绝,他和张居正也打过交道,知道张居正可不是轻易打退堂鼓的人。
使了个眼色,拉张居正到一旁询问。
“孙公,吾独木难撑啊。”
听到张居正叹了口气,那太监看了看周围,小声说道,“张先生可知如今皇城形势?”
张居正茫然,他如何得知,自从冯保离去,他于皇城内的消息就渐断。
把事情跟张居正透露了一遍,张居正不敢信,自己的弟子竟然有这般手段?
太监冒着危险透露皇城的事,自然也有他的考虑。
他在司礼监办差时久,掌印太监孙宏因为先前的事,估摸着肯定不会在被圣人信任。
所以他想要取而代之。
思来想去,未有张居正有能力可以保证他登上此位,就像先帝时深信高拱一般。
司礼监前后掌印太监多是高拱向先帝举荐,最后都被采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