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半晌见冯夫人依旧一言不发,王政无奈之下,哪怕没话找话,也要主动开口了,
“宴席一别,不过数日,夫人似乎又清减了些?”
他状似关心地道:“可是因为近日太过闷热,胃口不好么?”
听到这话,冯夫人心中一暖,眸中情意愈发明显,只是飞了王政一眼,旋即幽幽叹息道:
“多谢州牧关心,妾身这些时日确实胃口不佳,却不是因为天气,而是心中忧虑。”
王政没想到她竟然这般回答,原本想要直接询问对方何事找他的话便不好不口了,只得顺势问道:“夫人有何心忧,尽可道来。”
“看看政可有略尽绵薄之力的地方,便是政得薄能鲜,有心无力,也愿意做一个称职的倾听者,夫人倾吐之后,或能稍缓忧思。”
若是旁人这般回答,冯夫人自能听出不过是场面话耳,无非一笑而过。
可王政这般回答,她却觉得对方言辞恳切,一片赤城,心中愈发感动,不禁展颜一笑,彷如月破云开,又似霜雪初融,说不出的明艳好看。
王政和她相隔甚近,更是看的分明,只觉醉眼迷花,一时间不能移目。
正神驰意远之时,一个低低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细如蚊语:“州牧看什么呢?”
王政吓了一跳,心虚之下,终于想起了冯夫人的身份,正要出言请罪,却发现冯夫人脸上只有羞怯,却无恼怒,心中一动,嘴里的话却变成了另一句。
“政来寿春前便听人说过,夫人国色天香,荣光之盛,几近昔日夷光夫人,一见本尊,却觉此言大谬!”
什么意思?
冯夫人心里一紧,微微蹙眉望向王政。
夷光夫人便是春秋时的美人西施,即便距离吴越争霸过了数百年,依旧声名不坠,几乎是美女的代名词。
尤其九江原本便是七雄楚国之地,楚国的疆土又包含了吴越,西施在这里的名气更大,冯夫人能被时人称为美色不亚西施,乃是莫大的赞誉,而王政却说此言大谬...
是觉得她的容貌不够美么?
“夫人姿容,已是世间极致,政深信绝无女子还能胜过夫人哪怕稍许,便是未曾亲眼见过夷光夫人,亦是甚为笃定!”王政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冯夫人这才明白过来,既是喜悦感动,又是羞怯暗然。
喜悦的自然是王政这般肯定她的容貌,暗然却是因为她突然想到自家如今已年过三旬。
眼下固然能吸引对方,若是再过几年,对方还会觉得她是美人么?
想到这里,心里某个念头突然变得坚定起来。
冯夫人撩眸闪了王政一眼,尖蹙的柳眉微微舒展,蓦地摆手说道:“王州牧,请过来坐。”
说着罗裙轻荡,移过身子。
王政循着对方雪白的指尖望过去,却见对方示意他坐上一个胡床,不由微微迟疑。
胡床便是交椅,源于匈奴,本是游牧民族常用,西汉时随着汉朝与西域各国的频繁交流,打破了以往各国之间相对隔离的状态,这种坐具便传入了北方,并迅速在中原地带盛行,到了两晋时已成了主流家具。
但在此时的东汉,不管是达官贵族还是平民百姓大部分都是席地而坐,所用的不是几桉便是软塌,交椅所见不多,这间密室不知是不是因为空间狭小的关系,却是摆了几张交椅。
王政是后世穿越者,自然更习惯去做椅子,只是这位置离妇人有些太近,故而踌躇不前。
转念一想,这婆娘都不介意了,老子矜持什么?
当即走将过去,坐入椅中。
不料下一刻冯夫人的动作愈发大胆,王政瞠目结舌之时,竟是把身下的交椅往他这边又拉了拉,方才款款坐下,此时两人照面之下,间隔已不足一步,近乎迟尺。
明明秋夜之中,室内仿佛愈发闷热,王政一眼望去,便见冯夫人光洁的额头和秀气的鼻尖都泛出点点水光,汗气混合了阵阵幽香之后,缭绕鼻端,稍微低嗅,便觉心醉迷狂。
他又侧目往冯夫人身上观看,见她今日穿着的明黄罗衫裙裾甚长,掩住弓鞋,上不及项,只露出半截柔润的脖颈,雪肌白得晃眼。
虎目再往下巡,登时眼神便移不开了,心底更多了一股热意。
却是此时冯夫人的斜襟位置正略显急促地起伏者,让人神迷目眩,油然生出伸手一探的冲动。
看着自家灼灼目光下脸颊越来越红的冯夫人,王政又非菜鸟,自然猜到对方心情激动,更能看出冯夫人今日为了见他明显经过一番专门打扮,便如昨日的樊妩一样,心中愈发大定。
不过对方毕竟不是樊妩这样的未亡人,袁术也同样远非赵勋可比,哪怕清楚妇人明显已是芳心大动,情意勃发,王政却没有色迷心窍,只是干咳一声,突然问道:
“对了,听说夫人邀政来此,是有要事相商,不知是为何事?”
冯夫人本来已在王政的盯视下心口砰砰直跳,更像醉了酒似粉颊喷红,浑身发热,见他忽然收走目光,转而问起正题,心中蓦然间感到了一种从不曾有过的失落,不由轻咬碎牙,抬头带着嗔怒埋怨地白了王政一眼,表示不满。
好一会才微垂下头,柔声说道:“妾身昨日回宫....那杨弘对夫君....如此这般。”
却是把昨夜宫内的事情,包括杨弘的觐见,袁公的大怒,以及最重要的...是她出面释去了袁术的疑心等等细细告知了王政。
昨日回宫....
听到第一句时,王政脑中灵光一闪,已是反应过来,原来昨日在屏风之内的窥探自己的竟然是这位贵妇,心思愈发旖旎。
不过对方下一句话却让他邪念一扫而空,面色立时肃然起来,胸中更是掀起惊涛骇浪。
好一个杨弘!
以前还觉得此人才智略逊阎象,如今看来,竟是低估了他!
若是其他人有这样的才智,王政必然生出爱才之心,可杨弘却是袁术的臣子,更是忠心耿耿,那么此人才智越高,对自家的威胁反而越大。
想到这里,他的眸中掠过一缕森然杀机!
这杀机一闪而过,冯夫人却是没有看见,待她将事情说完,再抬起头时,王政已调整好了心态,脸上再度出现了和煦的笑容:
“多谢夫人出言相助,其实政来寿春,本就是受袁公之邀,杨祭酒实属误会了。”
听到这话,冯夫人微感失落。
她虽对王政近乎一见钟情,却并非一般的无知妇人,心中自有韬略,王政此来寿春的用意,其实她也看出几分。
他还是不相信我啊...
冯夫人叹了口气,却也能够理解,倒也没有生气,只是娥眉微蹙,旋即说道:“误会也好,不是误会也罢,自阎先生去后,杨弘已是夫君麾下第一谋主,深得信重,他既对州牧见疑,那么早晚便会说动妾身的夫君,州牧还是早做准备,方为上策。”
心系之下,冯夫人有些激动,身子稍微往前倾了点,裙裾上提,露出了一双红色的弓鞋。王政眼明手快,心中一动,莫名也趁机往前一挪。
下一刻,两人足尖刚好相碰,仿佛便是当日宴席上的一幕重演,不过这一次却再非阴差阳错的无意碰巧了。
只是轻轻一碰,却让妇人发出一声惊呼!
冯夫人只觉一点麻意由脚尖到腿部,再经腿部传到全身,更是颊面飞晕,转眼间脸上一片绯红。
如水的月光下,冯夫人一对美眸直直盯着王政,绛唇喘张,软都都的,瞧上去更为惑人了。
王政心中一慌,竟是不堪承受这样的直视,再也按捺不住,立刻便将妇人酥软的身子揽进臂弯,随后低头便将一抹芬芳噙入嘴中。
一阵嘤嘤呜呜的细响中,冯夫人此时不仅说不出话,腰身更是愈发沉沉,直往王政那边滑坠,像是投怀送抱一般。
好一会儿,两人再次分开,王政喘了口气,欣赏着面前美人的羞态,心上浮动的邪念虽炽,却还是再次克制住了。
等夺取江东,杀死袁术之后,再好好赏玩眼前丽人,岂不更是快哉?
想到这里,他的眼眸里已是恢复清明,凑近悄然说道:“其实政心里惦记夫人,也不止一日了。”
这话直让冯夫人心尖一颤,横了王政一眼,咬牙侧过颈去,微声道:“妾身就知道...”
“知道什么?”王政一脸戏谑地凝视着她。
冯夫人大羞,以玉掌按遮羞脸,声音愈发悄不可闻:“你这冤家.....”
“就不是好人!”
......
冤家不是好人,赵府也非久留之地。
冯夫人与王政相见不过半个时辰便匆匆离去,眼见丽人身影渐渐远去,不久之后,王政也悄然离开,返回使馆。
当他坐入马车之时,彻底恢复理智之后,心中却生出无比的疑惑。
一个乔绾是凑巧,一个樊妩是偶尔,可这般接二连三的女子投怀送抱,让他欣喜自得之余,却也有些惊疑不定。
王政知道这其中肯定有系统所赐予高魅力的功劳,可他这段时间虽然升了好几级,却已很久没将属性点放在魅力上了。
也就是说,魅力很早就很高了啊,那么为何以前没有这般夸张的效果呢?
其实这却是他想岔了。
若是换一个人来,哪怕魅力是他的一倍,也绝难让冯夫人和樊妩这般主动。
其实她们在面对他时这般热情主动,其中固然有魅力的原因,更重要的,其实还是他如今的身份!
自古以来,情爱在男女间的出发点是不一样的,男人喜欢一个女人,很多时候的原因更复杂些,但女人对男人的情爱,一般情况下是有一个前提的,便是仰慕。
何为仰慕,敬仰思慕的意思,且必然是先有敬仰,后有思慕。
也就是女子要喜欢一个男子,一般情况下的前提是要先产生敬仰、佩服、乃至崇拜诸类由下至上的情感,男人喜欢一个女子却不会这样,不是说不能敬仰、佩服、崇拜,但这些不会成为男子对异性产生情爱的前提条件。
还有一个说法叫妞儿爱俏、姐儿爱钞。
其实女性原本便比男性早熟,而成熟便意味着世故,所以在樊、冯这等成熟且是出身高贵的妇人眼中,哪怕王政没有系统,没有高魅力,他此时的英武,权威上的闪耀,早能彻底掩盖他那平平无奇的相貌了!
乔绾其实也大抵如此,她虽比这两人年轻,本身却是一个武者,又出身将门,在她眼里,王政同样比那些英俊却手无缚鸡的文儒书生更有魅力的多。
再把赵勋、袁术这些妇人之前的亲近人拿来和王政对比,可谓英雄者更加夺目,草莽者愈发不堪。
所以她们会这般改弦易辙,将一颗芳心放在王政的身上,其实情有可原。
当然,能让这等世家贵妇彻底抛去矜持和羞怯,那倒的确是系统魅力的功劳了。
否则正常情况下,即便是变心了,也会先斟酌再三,再欲拒还迎试探一番才是。
尤其是冯夫人。
她嫁于袁术的时间不过数年,却已占得独宠,可见心思聪慧,城府颇深,乃是手腕十分厉害的女子,可在王政面前却是方寸大乱,再无往日的精明睿智,昨日在袁术面前一听王政有了危险,几乎是没做半点权衡便先站到了他这一边,其实风险很大,若是要袁术察觉端倪,那还得了?
其次,要将袁术和杨弘昨夜的密探告知王政,何必她这位扬州第一夫人亲自前来?
一封书信,甚至一个亲随就可以办到的事情,为何非要纡尊降贵,且万一这番私会走漏风声,后果何等严重?
究其原因,一则无非是她想亲自告诉王政,自家是如何为其着想的,另一方面,也不外乎有渴望私下会面、以解相思的意思。
固然陷入感情中的人,从来不是理智的,但冯夫人这样一个厉害女人突然变的这般冲动无脑,说起来比樊妩还要表现夸张,可见她已陷的很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