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列阵操练结束后。
那少年将军哼了一声,略一示意,其中一个披甲士兵便出列上前,从怀中掏出一卷竹简大声朗读起来。
内容登时引得人群一阵躁动。
原来之前曹操降服青州三十万黄巾后,先做了一次筛选,去除老弱病残,选出近六万青壮组建为青州军,分成百部扎营在青州诸县,赵县这一支便是其中之一。
青州军虽然毫无军纪散漫成性,对于当前兵微将寡的曹操来讲,却还是有很重要的存在价值。
对于这样一支兵马,曹操感受复杂,重视中带着顾忌,喜爱中又掺杂厌恶。
所以相对于军饷上,在军械供需上曹操慎重到吝啬,刀枪剑戟量少不说,强弓劲弩更是全不提供。
但曹操还是想要真正完全地掌握这支队伍。
这番心思,更随着天下局势的愈演愈烈,一日重过一日。
最终,曹操决定对青州军做些动作。
于是便出现了竹简上的内容通知:
青州军每十日一操练里除了阵列再加一个项目:角力训练。
这已是曹操根据这帮农民兼盗匪的尿性后斟酌再三的决定。
角力,便是摔跤。
相比较后世,汉朝的角力在技巧上比较粗糙,更因限定范围,所以影响胜负的关键更多在力量和身材。
青州人由于地处北方,秦汉以来尚武成风,兼之身材壮阔,角斗在青州民间本就流传甚广,听到那甲士所言,场上众人大多不以为然,其中便有人忍不住晒然道:
“角力?还需要训练?俺等自出娘胎就会了。”
顿时引起哄然大笑。
“何人出言放肆!”
那甲士闻言勃然大怒,双目圆睁循声望去,见半晌无人应答,盯着台下冷笑一声,口出讥讽:“黄巾贼寇,战场上不堪一击,只会大言不惭!“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轩然大波。
“兀那汉子,你放甚狗屁!”
青州军人人面露怒色,纷纷出言喝骂,更有甚者已是横刀竖戟,眼见便是一言不合便要刀兵相见的作乱之像。
台上龚续见状不由大急,若是真的闹出兵乱,他这个都尉可是绝对逃不过兵法处置的,心中对那甲士也是破口大骂。
正欲上前安抚士兵,却见那少年将领此时却开口说道:“龚都尉莫急,且安心坐下。”
说着,轻抿了口茶,一脸的云淡风轻。
“夏侯校尉,这...”龚续望了望台下群情激奋地场面,心中大感迟疑,不由有些踌躇道。
“无妨。”
那夏侯校尉不屑地笑了笑:“州牧大人本就有意压压这群人的匪气。”
压也不是你这个压法啊!
龚续心中暗骂只觉这少年做事轻浮毫无尺度。
只是对方官职既比自己高,又是曹州牧的亲属,见他一副胸有成竹智珠在握的自信,虽觉不妥,却也不敢再出言劝阻。
两人这番作态尽收台下王政眼底。
他此时体质出众,眼力耳力具远超常人,已是把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楚,听到“夏侯”两字时,心中不由一动。
校尉虽然比都尉官高一级,却不该让那龚续露出这般伏低做小的姿态,何况论年纪龚续做那少年的爷爷恐怕都够。
再联系到夏侯这个姓,王政心中对那少年的身份,已有了几分猜测。
“都是婆娘吗,只会嘴上功夫?”
此时那甲士瓮声瓮气地再度出言相激:
“若是有带把的,上来与某家拳脚说话!”
此言一出,人头攒动喧嚣更盛。
无数人瞬间便挤到了台前,竟是纷纷踊跃抢着上前。
那甲士登时楞了一下。
似是没想到一石激起千层浪,竟闹出这般场面。
只是他自幼受父熏陶,生性本就剽悍,见状不但脸上毫无惧色,反而主动跨步上前,对着人群又是一声大喝:
“尔等作甚?想造反吗!”
这甲士身长肩阔虎背熊腰,一身甲胄包裹全身仅露出一脸横肉,此时怪眼一瞪,愈发显得凶恶,这一声喝之下大生威势,顿时让台下众人一惊。
靠前排者便有人不自觉便后退半步,直接露了怯。
王政暗自摇头时,场上已变得安静起来。
等了一会,那甲士冷眼扫了一圈,对着一个壮汉指了指,这是先前表现最不满的一个人,此时对方还特地挽起了袖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就先从你开始。”
“滚上来!”
......
“吴牛也快不行了。”
望着台上被甲士扛的半边身子歪倒的壮汉,吴胜闷声闷气地说道,似是颇为丧气。
吴牛是赵县方圆百里最有名的力士,从小嗜好角力,想不到也不是这甲士的对手。
“嗯。”王政点了点头,环视周围,见场上几千人大部分都和此时的吴胜一般,个个垂头丧脑,焉了吧唧。
这般场景,实在像极了一处遭了霜灾的茄子园啊。
远处更是有些闻讯前来的婆娘,发泼一般,对着台上甲士不断哀号叱骂:“杀千刀的绝户,我家男人与你有何仇怨,要打的这么狠?”却是之前上台败阵下来的几人家属。
“第几个了?”王政肩膀微微颤抖,强憋笑意导致声音都有些变调,问道。
“从第一个张哥开始算,到吴牛这里....已经十个了”吴胜和几个少年交头接耳,板着指头算了算,两只手刚好够:“吴牛败了后,咱们赵县应该是没人敢上了。”
“他们平乡县那边呢?”王政摇了摇头,又问。
“也没了,第三个就是平乡那边的高熊。”吴胜不屑地道:“还不如吴牛呢,两个照面就滚下台了。”又望向台上的甲士,恨恨地道:
“这人力气太大,实在可恶!”
“这叫什么话?”这话说的王政忍俊不禁,笑骂道:“力气大就可恶了?”
“嘿嘿,不是说阿政你...”吴胜也回过神了,讪笑着解释,突然眼前一亮:“对啊,咱们赵县还有大哥呢!”
“是啊,大哥还没上呢!”
“这厮太过可恶,大哥要好生收拾他!”
几个少年也醒悟过来,顿时精神大振,七嘴八舌的嚷了起来。
“可恶?不不不。”王政笑着摆手,望向台上的甲士,和后面端坐矜笑的少年,眼中大有深意:“我觉得很有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