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砚手指轻弹了下酒杯,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音,却隐在了嘈杂的环境中。
“未来怎么就乱呢?我觉得,你的未来十分清晰明了。”
“哪里清晰,又哪里明了了?”林陌年苦笑。
“哪里都清晰,哪里都明了。”他早已想好,脑中有细密的计划。
都是与她有关,与令萱有关。
他会一步步的去实行,去做到。
“我觉得很迷茫。”酒再次送上来,林陌年端起来喝了一口,神色多了几分阴郁。
“我以前是有过计划的,离婚后,重新开始,写稿子,挣钱。努力养好令萱,好好的爱她,让她无忧快乐的长大,不会因生命中缺席了父亲的角色,就有所缺陷。”
“可直到现在,事情一桩接着一桩,没有一天是能让我彻底静下心的。规划,自然也成为了规划,没了实现的可能。”
“说到这里,我忽然发现,我好像距离刚出事时所想的计划,越来越远了。明明时间没有多久,我却觉得像是过了许久一样。”
林陌年声音低低的,幸亏沈清砚耳力不错才能听清楚。
但他没有要出言提醒林陌年的意思,她能说就很好了。
“阿砚,我很累。”林陌年抬起头,目光中有几分空洞。
“那种感觉像是什么呢,我就是一个车轱辘,我不想走,我想停在原地。可我却做不了这个主,控制权压根没在我的手里。我再不想走,也必须走。”
“至于方向是哪边,终点是哪里。我也不知道,只能不知疲倦的一路前行。要么到终点,要么到我废掉,再也走不下去。”
林陌年说着,又举起了杯子,喝了一大口。
沈清砚‘嗯’了一声,没有多说别的。
此时的林陌年也不想需要别的,她只需要倾诉,需要借着酒精,将心里的话都说出来。
他需要做的,就是当好一个聆听者。
不多言,不废话。
“你知道那种滋味吗?前一秒是有针密密麻麻的扎你的心,让你痛,却又看不到伤口。你以为这就是酷刑了,但下一秒针成为了钢钉。你痛得想要大叫,伤口也有血涓涓流出来,只觉这已经是最痛了。”
“然后,钢钉成为了利剑。一下就将心给穿了一个千疮百孔,想要拼凑都凑不起。你努力的想要缝合时,又突如其来给你扔了个炸弹。”
“瞬间,那点心的残渣,也随之灰飞烟灭。这下好了,不用拼了,完全不存在了。可那痛,却比之前的所有痛加起来,还要令人痛不欲生。”
林陌年哽咽了,她太痛了。
痛到了麻木,痛到了极致。
然后,反倒可以保持冷静了。
因为,不会再有比这个更坏的事情了。
可是,谁他妈想要这种冷静啊。
她宁愿只有程浩背叛的那一件事,她恨过,歇斯底里过,也就过去了。
她会努力的岁月中,慢慢的舔舐伤口,等着它结痂,最后再也不再痛。
可……
现在她都经历了什么呢?
魔幻的转变,连电视剧和小说都想不出的脑洞。
她以为最疼她的人,是魔鬼。
一心想要毁了她,还要毁了她的女儿。
她仇恨了二十多年的人,才是一颗真心时刻为她的人。
她还多了个弟弟,去他妈的弟弟吧!
她都活了三十年了,一直都是独身女,谁他妈想要弟弟了。
还有父亲形象的倒塌。
她以为的,并不是她以为的。
现实,不是扇了她一个耳光,教她做人。
而是给了她一个铁锤,直接锤掉了她的半条命。
她紧紧捏着杯子,胳膊在颤抖。
她努力的咽着唾沫,仿佛这样就能将喉间的哽咽咽下去。
最终还是没能忍住,眼泪盈满了眼眶,下一秒就要掉下来。
她将酒杯举起来,仰起头喝了一大口酒的同时,也快速的眨了眨眼,任眼泪划过脸颊,滑落至脖颈中。
她知道,她是矫情了。
最近发生的变故,所有的不堪和肮脏龌龊,沈清砚全部都参与了。
甚至有的细节,他比她还清楚。
可她还是不想要他看到她太过狼狈的样子。
哪怕,她其实狼狈不堪了。但她还是想要保留住这一分体面。
很可笑,很幼稚。却还是固执的去那么做了。
为什么这么做呢?
因由大概是哪怕她再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在她的心里,对沈清砚是有不同的。
在他的眼中,她到处都是好的,无一处不好。
做什么,都自带滤镜。
但她无法欺骗自己说,她现在依旧很好。
也许在当初年少的时代时,她可以如此认为。
如今却是不行。
她被身边昔日最为亲近的人,一步步给扔到了泥潭里。
满身的腥臭泥水站在泥潭里,还有何美好可言。
“但我知道,我会挺过去的。”林陌年放下已经空了的酒杯,拿起了另外一个原本给沈清砚叫的。
她目光晶亮,眸底还带着几分湿意,“阿砚,我可以的。”
即便是做了准备,沈清砚的心依然在颤抖。
他努力保持着笑,和之前的没有一分不同,温声开口,“是啊,你可以的。”
林陌年需要鼓励,需要足够的毅力勇气去面对着污糟的一切。
“对,我可以。”林陌年倏然而笑,手扬起,酒杯放至唇边,手一送,脖子一仰,直接将一杯酒给干了。
“你好,再来四杯!”林陌年喊了一声,眸子越来越亮。
沈清砚望着她,她好像有点醉了。
有的人,喝多的表现就是眼睛越来越有神。
但他没有出言阻止,让她喝吧。
一醉解千愁虽夸张,却也有道理在其中。
喝醉了,万事皆不去想了,好歹能好好的醉一晚。
否则,今晚的林陌年定然失眠。
“阿砚,你说我是不是笨得很?”转眼间,林陌年又是一杯酒下肚。
目光不见迷离,反倒越发澄澈。
沈清砚就确定了,她就是醉了,“没有,你很聪明。”
他不着痕迹的将椅子挪移了下,离着她更近了点。
她看都没看,没发现他的靠近,只是摇了摇头,“我觉得我很笨,好像从来就没有分清过身边的人是人是鬼过。”
“不是你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