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柔笑起来,龚玥玥眸光沉沉的覆上清新的梨花白,那抹纯净耀眼的让她心生倦意,眉心微露怔忪之色,清幽道:“但愿生儿愚且鲁,无病无灾到公卿。”
并不遥远的地方,浅草芳花间嬉戏的弘一不时发出宛若铃声的欢笑,小小的身影隐绰的书写出悠闲的意味。
湛蓝如洗的晴空中,一只朱红的凤蝶风筝正欢快地飞翔着,飞得越来越高,仿佛与尘世再无牵绊。
可是,如果认真看过去,一定会看到,那根牵连着它与人世间的,细而透明的白丝线。
龚玥玥笑而不语,温柔地眸光轻抚过仲越的小脸,只见他偌大的黝黑瞳眸内写满了惊奇,小小的身子也随着蚂蚁前进的方向倾斜而去。看着小家伙可爱的模样,龚玥玥的面颊上笑意愈发浓郁。
生他那日可是吃尽了苦头,八月盛夏,汗珠涔涔伴随着疼痛铺天盖地的向自己袭来。因女子生产与血色相伴,所以在南越妻子生产时丈夫不能够进入产房。
可是,已经贵为天子的赵长垣却执意要守在临盆的龚玥玥身旁,凝视着清瘦的她绿玉般蓬松的乌发被汗水所浸湿,赵长垣不由得润湿了双眼,轻声道:“玥玥,让你受苦了。”
清脆的婴儿啼声打破了凝重的炎炎暑气,怀抱着紧裹在襁褓中的小小婴孩,赵长垣高兴地怎么也不肯把他放下。
自仲越出生,便一直由龚玥玥亲自抚养,而这个孩子也确实聪慧伶俐,自幼便喜读诗书,更兼过目不忘,颇得赵长垣喜爱。
“皇后娘娘。”一声沉郁的男音将龚玥玥的思绪扯将回来,轻缓将眸光从仲越身上移开,凝眸淡视,龚玥玥不禁抿唇一笑,轻声道:“原来是潘大人呀。”
彼时仲越也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潘云身上,奶声奶气地向龚玥玥道:“母后,我要去找父王玩。”
龚玥玥青葱一笑,埋头向金粉日光照耀中的仲越温柔道:“父王正在操心朝政大事,你一去会打扰他。”
谁料仲越黑黝黝的眸子骨碌碌一转,皎洁一笑,宛若春蚕的胖胖小指扑棱棱地指向潘云,欢笑道:“每一次他离开了,父王也就不用烦心政事了,现在他要走了,父王肯定也闲下来了。”
说完仲越扬起白皙小脸,带着几丝得意的神情看着龚玥玥,见他天真的小模样,龚玥玥顿觉心下软了几分,静声道:“好吧,那你就进去找你父王吧。”
“秦娥,你带着仲越进殿去吧。”龚玥玥笑盈盈地凝视着迈步而来的秦娥,光阴的力量已经不着声色地把当年那个身量尚小的秦娥斧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美丽少女。
红润的鹅蛋脸儿绽放开一抹柔柔的笑容,秦娥一弯眸子亦沾染上浓郁的笑意,牵了仲越柔软的小手,两人便缓缓地向大殿走去。
倏然间,清风拂过绿叶交缠的红花枝桠,带来馝馞的浓香,看着摇曳生姿的繁花,一个女子端庄的容颜薄纱般掠过龚玥玥的思绪。
凝视着面前身着玉白银线绣梅春衫的年轻皇后,潘云只觉那张沉静的面容格外清灵脱俗,浑然不似高贵出身的女子们惯有的轻傲。
那种萦绕了满身的清洌浑然天成,带着一种别离红尘、投身碧落的韵致,隐着一抹出尘的寂寞,却又冷清的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她,给她满怀的温暖。
当年,就是因了龚玥玥这股不着声色的灵气,才让潘云下定决心要让她成为南越的王妃。
“潘大人,夫人过世有些时日了罢。”龚玥玥轻抬起雪白的皓腕,触碰上顺着青竹架垂落蜿蜒的葡萄嫩藤,雪白脖颈被透过缝隙洒下的春阳照得暖融融的,让人心里也漾开一种别样的欢喜。
“嗯,拙荆过世已经快八个年头了。”潘云的神色倏然笼上一抹沉重的孤寂,声色也随即沉闷下来。
眸光温柔地凝视着葡萄嫩叶间蜿蜒的纹路,龚玥玥荡漾在唇边的那抹淡淡笑意也缓缓消逝,沉吟片刻,她柔声道:“我听长垣说起过,当年潘大人年方弱冠,便高中状元。放榜那一日,你身着流红的状元袍衫,骑着雪白的高头大马环游临安城。刚骑到武阳门下,一把精致的绘粉色桃花折扇恰巧从天而降,打到了你的肩膀。”
轻轻回转身子,龚玥玥玉白的衣祛轻然被春风吹动,凝视着垂首而立的潘云,她的声音多出了几分柔情,轻声道:“原来是清河王所出的雾宁郡主挤在皇族女眷内,一时情急,便将手中所握的折扇跌落下去。后来,先皇得知此事,抚掌大笑,说这是天赐的良缘,便将雾宁郡主赐婚与潘大人。”
温暖的金粉日光蓬勃的洒遍了整个花苑,忙碌的蜂儿正挥舞着淡黄的小小翅膀徜徉在碧绿枝桠间粉红的桃花里。
龚玥玥的眸光遥遥地注视着这贪恋花蕊清芬的小虫儿,低低道:“我知道潘大人与郡主感情深厚,即令郡主不能生育,你也未曾将她离弃。可是,潘大人,八年了,你也该重新再有个家了。”
听闻此言,潘云一时惊了神色,轻缓地抬首将目光放到龚玥玥身上,片刻又轻然躬身下去,沉声道:“谢皇后为我费心,可是,臣……”
龚玥玥肃正了神色,柔白手指也柔柔将葡萄叶放开,抚了抚鬓发上温润的羊脂玉簪,一股凉意顺着手心遍纵心头,正声道:“潘大人,女加子方为好,你一个人这么些年,也尝尽了孤独寂寥。当年因了你,我嫁来了南越。今天,我也想为潘大人做一次喜娘。”
说罢,龚玥玥轻移螓首,温柔的眸光轻然覆上潘云沉静的面容,迎着她的眸光,潘云分明从那荡漾的温柔中感觉到一种别样的坚定。
“潘大人,再娶并非是对雾宁郡主的不敬,相反,这是对她最好的祭奠。要知道,她也希望你能够再次获得尘世的幸福呀!”
龚玥玥乌黑的瞳眸内倏然隐起点点泪雾,语气也逐渐猛烈起来,字句都砸进潘云沉睡了许久的心口。
“外臣潘云感念皇后为我操心,可是,如果皇后真要臣再娶,那么臣只愿迎娶她一人,旁的人,臣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