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诞下王子后,尹婕妤及其羽翼就暗中活动,暗起夺嫡之心。前些日子太子宫中发生的侍妾事件也是她所为。不过,小尹婕妤倒是个安分守己的人,夏日生下六王子后除了按例向皇后请安外,寸步不离宫宇。”
龚玥玥尖俏的指尖轻抚着银桂花朵,感知着手指上缓缓传来的细腻触觉,凝神思虑片刻,轻声道:“方才听你说起太子宫的侍妾事件……”
金莺敛了笑,肃正了神色,压低声音道:“自古来东宫都是是非之地。太子新晋了一位王奉仪,这位奉仪原先是清晖殿的奉茶宫女,后来不知怎么入了东宫。”
眼波轻窣向四周一扫,金莺继续低语道:“太子非常宠爱她,结果不多日被尹婕妤送与太子的梁诏训寻了个罪责,称王奉仪身为罪臣之女,不应留在太子身边。”
“说来也怪,太子对女人是出了名的薄情寡恩,没曾想却偏偏对这位王奉仪情有独钟。后来,倒是那位告密的梁诏训不明不白的暴卒在东宫。风波停止后,王奉仪便被晋封为良娣。”
眼见龚玥玥凝神听着自己的话语,金莺淡淡一笑,眼眸中光亮暗回,轻声道:“今夜家宴,王妃定能见到这位王奉仪。您初来乍到,还是早作准备的好。”
听她一番由衷的话语,龚玥玥心下顿然一片明澈,轻声道:“今夜晚宴金莺你随我去罢,有什么该留心的地方还望你继续提醒。”
灵犀宫内,新婚的幔红帘帐还未撤下,龚玥玥端详着做工精良的各色物件,把手抚摸着细腻的瓷盏,轻笑道:“早就听说南越国瓷色为上品,今日一见,果然不错。”
见她多日的愁色终于消失在颦蹙的眉心,服侍左右的秦娥等人不觉彼此相视,眸子中竟都不约而同的流露欢喜之色。
“先敬罗衣后敬人。”喃喃地低语着这一句,龚玥玥轻扬起荷瓣小脸,因笑道:“今夜陛下要在大殿为我设下家宴。”
顿一顿,龚玥玥继续道:“方才南越的宫人提醒我要梳洗华丽,但我偏偏又不喜那种奢靡衣饰。想和你们一道定个主意。”
这厢话音刚落,秦娥便欢天喜地的合手笑道:“姑娘穿那身雪青的衣裳吧,这个颜色姑娘穿特别好看!”
凝望着秦娥欢喜的神情,龚玥玥唇角淡然的笑容却渐渐冷却下来,一颗心突地被往日的情思扯得生疼。
雪青,这个色彩亦是灵诘的所爱。第一次在长安闹市街头与他相遇时,那淡洌的雪青便轻窣地落入我的双眸,再不能离去。
见龚玥玥神色变得痴惘起来,颇黎褐色眸子中波光暗回,娇美一笑,把手挽过仍在自语不休的秦娥,轻声道:“成婚后头一次见南越国皇族人等,姑娘是不该穿得太过简单,雪青这色泽恐怕不合适。”
此刻正值白姬奉了银盆走将进来,缓缓走到龚玥玥跟前,悦声道:“姑娘大喜,白姬给你道喜了。”
听闻此言,龚玥玥更觉心中疼痛难忍,面上又无法表露出来,只淡淡道:“白姑姑就别打趣我了,我这儿正烦恼今日皇族晚宴该着什么衣衫呢。”
说罢,龚玥玥缓缓垂首,想要掩饰内心汹涌的思绪。颇黎安静地注视着龚玥玥宁和的面孔,但见那一双悠长妙目中隐隐透着失意的光芒。
一瞬间,她忍不住暗暗叹息,“都道她聪明灵慧,谁知再聪明的人都逃不过权力魔杖的玩弄。龚姑娘的命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呢。”
白姬将手中的银盆稳稳放在紫檀凳上,微侧了首,因笑道:“这不难,姑娘喜欢飘逸清淡的妆束,又不能与南越女眷有太大区别。”
双眸稳稳看向大开的西虹窗外,只见秋阳照射下的碧绿花丛生机勃勃,不由笑道:“依我看姑娘不如着那件嵌银边凝碧软玉衣,色泽又好,也不流俗。”
龚玥玥微微抬首,看着铜镜中淡笑着的自己,一时只觉这笑是那么虚假,也不愿再深想,只得强抑了心思,轻缓道:“就照白姑姑说得梳洗打扮吧。”
太子东宫荑春殿的伶俐侍女趁着日头升高前采撷了好些清悠花朵,彼时雪白的纤细手儿正灵巧地将各色花朵插入琉璃瓶内。
一面看着美丽花朵,侍女突然注意到太子妃杭微正端静地看着自己,不由轻笑道:“太子妃怎么这么早就起身了。”
杭微秀美的面孔透白,偌大的水汪汪鹿眸下方明显的露着一弯鸦青,形容也懒懒的。
侍女清容一笑,静声道:“方才陛下身边的李公公来报,说是今晚要在大殿办家宴。”
吃吃低笑,侍女语气中透着好奇:“四王子新娶的王妃也会到,听人说这位北秦公主生得很是漂亮,奴婢真真想看看。”
“四王妃也会去。”一瞬间的失神怔忪,杭微凄然一笑,轻叹一气,缓缓别过身子,呢喃道:“四王妃。”
南越宫道两旁皆种植着高大的南诏梧桐树,傍晚的秋风缓缓吹过它们峻岭的枝头,苍黄的叶子便发出沙沙声。通向大殿的甬道长得好似没有尽头,一双男女的身影正欢笑着绚烂的姿态。
因龚玥玥执意要下车辇在这甬道上走走,赵长垣便也陪着她慢慢地前行。
“洞庭波兮木叶下。”龚玥玥眸光一闪,轻快地跨步向前,俯身拾起一片坠落在青石上的苍黄梧桐叶。
柔白纤细的指尖稳稳将它举起,向身后的赵长垣挥舞着,青葱笑道:“你看,它是秋天的使者,用自己柔弱的身躯向世人宣告季节的变换。”
含笑凝视着眼前这位清瘦的女子,那双乌黑的瞳眸中分明闪现着如孩童般纯真的光芒,赵长垣唇角不觉勾起淡淡笑意,轻声道:“公主喜欢梧桐?”
龚玥玥螓首微侧,因笑道:“我最喜欢夏日里的梧桐,茂密的浓绿枝叶遮阳挡阴,真好看。”
咕咕低笑着,龚玥玥清澈眸光安静地流淌在双眼,轻声道:“只是没想到,南越后宫也种植了如此众多的梧桐。”
注视着她凝碧绣银边衣衫下微露着的清冽细致的柔美锁骨,赵长垣不觉心念微动,温柔道:“不如我叫工匠在灵犀宫内也种些梧桐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