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等马不停蹄,只花了一个时辰,便回到了营地,骜奔叫来大夫替白婉琼诊治,大夫说并无大碍,只是受了些风寒,煎两剂汤药喝下去,再睡上一觉便自会复原。
骜奔立即令人烹药,亲自喂白婉琼喝下,又看着她躺下,这才在她身边蹲下来,满脸关切地看着她:“朵儿,你觉得怎样?有没有舒服些?”
“折腾了一晚上,你也累了,不必理会我,赶紧去歇息吧。”
“不。”骜奔摇头,眼里闪过几许坚决:“从今天开始,我时时刻刻守着你,绝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殿下?”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他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地摁住她的嘴唇,眸中隐有忧色:“知道吗?今天晚上,我的心几乎都悬在喉咙口,只怕你有任何闪失,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我真地不想再品尝。”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许久,埋下头去。
“已经很久了。”
“你说什么?”
“已经很久了,除了爹爹之外,再没有人,如此地在意我。”
“傻瓜。”他轻轻地抚摸着白婉琼的发髻:“当一个男人,深深地爱上一个女人,自然会把她,当成生命的全部。”
“生命的……全部吗?”白婉琼轻声喃喃。
“是的。”骜奔神色郑重:“你是我一生一世,最喜欢的人。”
“……”
“今天晚上发生了太多事,你一定不开心了吧?让我给你唱首歌,好不好?”
“你还会唱歌?”白婉琼双眼不禁一亮。
“你听着。”骜奔咧唇一笑,然后开始轻轻地哼起歌来:“苍山下,云河畔,金蔡朵朵向阳开……”
不得不说,骜奔有一把好嗓子,醇厚,深沉,让人听着怎么都觉得舒心。
白婉琼就在这种舒适和温暖里,缓缓地合上了双眼。
一觉醒来,白婉琼下意识地开口:“殿下……”
“殿下已经出去了。”
回答她的,是一个轻柔的女声。
白婉琼蓦地睁大双眼:“你,你怎会在这里?”
“小女是殿下亲自指派来,服侍姑娘的。”对方不卑不亢,温文有礼地答道。
“对不起。”白婉琼转开头,看向别处,不去触碰她清澈得有些冰寒的目光:“我没能兑现,对你的承诺。”
“姑娘无须介怀。”南炫婧将一叠干净的衣物放在她面前:“只要姑娘好好的,那么,在这里活着的每一个女奴隶,就都会有希望,只是请姑娘,在享受自己的幸福时,不要忘了他人的不幸。”
白婉琼转过头,第一次非常认真地打量她——虽然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她给她的感觉就非常地不同,但她还是没能记住她的样貌,大约是因为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以致我有些慌乱。
“我,我都记得。”
“那就好。”她看着白婉琼,露出一丝微笑,然后站起身来,朝她深深地鞠躬:“炫婧略懂江湖杂学,最会察颜观色,姑娘之命尊贵无比,或许……”
“或许怎样?”
“我也看不清楚。”南炫婧摇头:“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唯愿姑娘听凭已心,不要为外物所扰,自然灾祸远离。”
南炫婧说完,拿着白婉琼换下的衣物起身离去,剩下她在帐篷里,默默凝思。
“怎么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骜奔的声音突兀响起:“看你这模样,心事忡忡,莫非,又遇到什么麻烦了,说来我听听。”
“没什么。”白婉琼摇头,现在也没心思管自己,倒是骜奔——
“密谷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用担心,我已经上禀大王,自会有人去处理,现在你应该想的,是如何成为我最美丽的新娘!”
“我是在叹息,叹息那个男人,为什么如此愚蠢,会放弃你?”
“或许。”白婉琼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足:“是因为他没有这个福气吧。”
“那我,”他的双眼像星辰一样闪亮:“我有这个福气吗?和你一生一世在一起?我有吗?”
“有。”白婉琼微笑着回答他。
“朵儿!”他不由分说拥她入怀,紧紧地抱着她,亲吻她的脸颊:“啊,朵儿。”
白婉琼从来没有感受过男人如此的真情,哪怕和阿辰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总是表现得非常地含蓄。
“朵儿,等着我。”
骜奔抱紧她,千般的不舍,万种的眷恋,都表露无遗。
“你快去吧。”白婉琼推他,看着他走出帐篷,方才轻轻叹口气。
“你果然是个聪明的女人。”一道幽冷的声线忽然响起。
白婉琼侧头看去,再次对上南炫婧那双冰沁双眼。
“你似乎,对我的事情十分关注?”
“不算吧。”南炫婧的唇角微微挑起:“每个人活在这世上,都有自己的目的,而我的目的,就是借助你,回到南朝去,而且只有你,才能帮到我。”
“呵。”白婉琼低声笑了笑:“你倒真是看得起我。”
“不是我看得起你,而是你今时不比往日,我看得出来,那位骜奔王子对你是真心的,现在无论你提出什么样的要求,他都会满足你。”
白婉琼又一次非常认真地打量着这个女人,不得不承认,她的聪明已经走出她的想象。
“还记得我告诉过你的话吗?”
“当然记得。”
“嗯。”白婉琼点头:“记得就好,现在你要做好的,就是闭上你的嘴,沉默地做事。”
“是。”
骜奔回来得很快。
比她想象的快很多。
另外,她没有想到,黑夷的婚俗比起南朝也简洁许多——只要男女双方愿意,更或者,只要男子愿意,就可以举行婚礼,而他们的婚礼,也可以自行选择。
这么快,自己就要成为另一个男子的新娘,白婉琼心里的感觉十分复杂,骜奔十分体贴她,她的一切用具,包括吃的食物,都是由南朝的人打理。
他是王子,随便一句话下去,常人想象不到的东西,转眼便到她跟前,供她享用。
在骜奔精心的照料下,白婉琼的心情愈渐平复,甚至暗暗地祈祷,她能和他这样平平安安,直到老去,或许心中还有睦许遗憾,但于她而言,却已经是十分的宽慰了。
“在想什么?”这天夜里,白婉琼正坐在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发呆,一个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一只手随即搭上她的肩。
“骜奔。”
“嗯?”
“你从前,有喜欢过其他女子吗?”
“有啊。”他无比坦诚地答道。
“真的?”没有想到,他回答得如此直接。
“真的。”
“那你为什么,没有娶她?”
“她不喜欢我。”
“不喜欢你?”白婉琼不由吃了一惊。
骜奔凑过头来,轻轻捏了捏她的小鼻子:“是不是在你看来,所有的女人都会喜欢我?”
“当然,你如此优秀,又如此温柔多情,任何一个女人都会喜欢你的。”
“你错了。”骜奔摇头:“你所看到的,熟悉的,只是我温柔的一面,却从来没有见过——”
“什么?”
“很多事情,不像你想象的这样简单。”骜奔摸摸白婉琼的头:“两个人的相遇,往往也要看缘分,倘若没有缘分,纵然近在眼前,也是远在天边。”
“想不到,你竟然会说这样的话。”
“好了,我们俩相遇了,这说明,老天非常地眷顾我们,我们要好好地在一起。”
“嗯。”白婉琼点头,伸手环住他的腰。
忽然“轰隆”一声,帐篷外惊雷炸响,白婉琼霍地抬头,紧接着听见雨点哗哗哗,倾盆而下。
骜奔眼里也闪过丝难以置信,低头看看她:“你在这里等着,千万别到处乱跑,我出去看看。”
烛火摇曳,在帐壁上投下道淡淡的影子,白婉琼一手抓着桌上的梳子,忽然觉得心一点点地往下沉去。
“琼儿。”骜奔忽然冲进来,脸色显得十分难看。
“怎么了?”
“你快收拾好东西跟我做,天河,天河快决堤了。”
“什么?”
“没有功夫跟你说这么多。”他一只手拉起她,草草收拾了几件衣服,就朝外冲去,到得帐篷外一看,只见大雨倾盆,地上很快汪起水泊。
“牵我的马来!”骜奔高喊一声,立即有亲兵牵着马匹过来,他先翻身跳上马背,然后把白婉琼也带了上去。
“传令下去,所有人立即整队,向铁狼山一带撤退。”
“是!”亲兵领命而去,骜奔带着她急速狂奔。
白婉琼伏在他怀里,透过斗篷看着密密的雨帘,心里还是格外安定,因为她很清楚,骜奔是一个怎样的男人,从现在开始,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会守在她身边。
天色渐渐明亮,铁狼山雄伟的轮廓在天际浮现,山脚下隐隐约约地笼罩着一层白雾,看上去格外神秘。
“朵儿你看。”骜奔勒住马缰:“前面,就是铁狼山,你知道吗,那是一座声名远扬的高山,峰顶耸立着一根大石柱,据说直通到天国。”
“是吗?”白婉琼仰头望去,却只瞧见一片茫茫的白雾。
后续的人陆续赶来,在山脚下安营扎寨。
骜奔总是将她照顾得极好,故而,虽是在“逃难”之中,她的光华仍丝毫未减,反而因为近些日子的心安理得,无忧无虑,而显得十分娇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