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大门里面便闪出来一个脑袋,那人睡眼迷蒙得盯着赵长垣看了几眼,似乎有些不相信,又揉揉眼睛定睛一瞧,这才赶紧从门里不情不愿的挪出来。
赵长垣一眼便看出这一身睡袍,体态有些摇摆,表情懒散不耐烦的家伙便是大名鼎鼎的潘恶少潘景元。
“诶?我说赵长垣,你这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啦?”潘恶少一边说,一边还打着哈欠。
赵长垣抬了抬下巴,冷淡的说道:“我不是找你,叫潘竹青出来。”
“呃……啊?你找我大哥啊?嗨,你早说,他不在。”潘恶少说这话时,几乎要靠着大门就睡着了。
“不在?你都回来了,他还能不在?”赵长垣面色愠怒的讽刺他,似乎有些不耐烦。
“诶,他真不在,要是有他在,爷爷我站在这儿跟你废什么话呀?”潘恶少不耐烦的说完之后,瞥见赵长垣身后的将士们各个表情不爽得望向他,他知道他这句“爷爷”有些得罪人了。
“你既然这么说,我就只有进去搜一搜便见分晓。”赵长垣一下床,便找人向杨府的人打听了杨依依失踪当天的所有细节,他几乎笃定了杨依依的失踪与潘竹青有关。如今这潘竹青连面也不照,他就更加可以确定这个事实。所以他今天来了,就不会轻易的被几句话打发了勒马回头。
潘恶少一听他要搜家,所有睡意都瞬间烟消云散,瞪着眼睛,指着骑在马上高高在上的赵长垣,愤愤说道:“哈?我说你是傻了还是疯了?咱这一品大员的府邸也是你一个四品武将说搜就能搜得吗?你有搜查令吗?麻烦给我看看!”
赵长垣没答他的话。只是眯起眼睛,抬起下巴,朗声喝道:“弓弩手上前听令!”
话音一落地,从身后的队伍中呼啦啦下来一群人,在他身旁一字排开,熟稔的弯弓搭箭,一瞬间,星星点点的火光骑在箭端,以最优美的角度,仰望夜空……没错,这是要放火烧房子的节奏!
潘府侍卫和潘恶少都吓得呆若木鸡。
潘恶少难以置信的问:“你!你!你想干什么!”
赵长垣云淡风轻的回答:“我数到三,你若不开门放我们进去,我便立刻下令放箭!”
“你敢!”
“一!”
“赵长垣你他妈疯了!”
“二!”
“我……”
“三!”
弓弩手们原本随意垂下的脑袋瞬间抬起,目光迥然,蓄势待发。
赵长垣面无表情得抬起一只手,缓缓举在半空中,嘴唇微启……
“我开门,我开门……别放箭!别放箭!”潘恶少吓得几乎瘫软在地,迅速吩咐侍卫开门让行。这小白脸儿简直疯了!
他说的没错,赵长垣此时,真的疯了。本来他几乎放弃了自己,任由命运安排他的生与死。直到门外那段不经意的对话,让他察觉了他至死都深爱的妻子竟然在他弥留之际同别的男人私自出逃。所有的什么嫉妒,耻辱,怨恨,都不足以形容他的感受。只有一个词能描述他此刻的心里状态和举动,那就是“疯了”。否则,他不会趁自己刚有气力可以驭马,便从屯兵营抽调精兵半夜突袭本朝一品权臣的府邸。他才懒得想后果,他只想尽快找到潘竹青与杨依依,哪怕最后的结果是三方都毁于一旦。
军队迅速开进了潘家大宅。赵长垣立在院中,对手下将士下令:“所有角落都不许放过!”
军队向潮水一般涌向潘府的各个犄角旮旯。
潘恶少站在赵长垣旁边,佝偻着背,指着他尖着嗓子龇牙咧嘴的吼:“姓赵的,你今天可玩儿大发了!我告诉你,等天一亮,爷爷我去报官,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赵长垣转头看向他,淡淡抛下一句:“随你高兴。”
为保证这次突袭的严密性,赵长垣在入府前,命令一众弓弩手将潘家大宅包围得水泄不通。任何人都无法通风报信或是搬救兵,打扰他这次的搜查。
宁静安谧的潘家大宅,今夜被密如星斗的火光和军靴雷鸣般的踏地声叨扰得片刻不宁。家仆们早已陆续被惊醒,跌跌撞撞的从睡塌上爬起来,跑出睡房,惊慌失措的簇拥在一起,沉默着在心里猜测着各式各样的原因,互相用眼神和表情动作传递着彼此的紧张与惊惶。
将士们受到的命令是找到潘竹青,其他人一律不得伤害分毫。所以他们只是举着火把,沉默着从一群又一群家仆们身边擦身而过,同时一个个的仔细辨认这些家仆们的面孔。
潘府再大,也经不起这么多军兵翻天覆地的搜查,没到一个时辰,将士们就陆续回到赵长垣面前,向他报告一无所获的事实。
“所有地方都搜到了吗?”赵长垣眉头微蹙,语气严厉。
“是的将军!咱们已经仔细搜查过这里每间屋子,彻查过花园每个角落,确实不见潘大人的踪迹。”
潘恶少在一边如打了鸡血一般:“我就说了他不在他不在,也不知道是不是你聋了!姓赵的你玩儿这么疯,等着蹲大牢吧你!”
赵长垣恍若未闻,低头沉默思索了一阵,忽然抬头问他:“你大哥有没有别苑?”
潘恶少见他如此锲而不舍,气得五官都纠在一起:“什……什么?别苑?我说你有完没完?他是清官儿!俸禄少,没那玩意儿!”
赵长垣定定得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把他看得浑身发毛,不自觉的向后退了几步:“你……你想干嘛?想打人?”
“谁是潘竹青身边的人?”赵长垣不再理会潘恶少,转身对着周围的一群奴仆问道。
起先是没有人回应,大家都低头沉默不语。军队中忽然有个大嗓子吼了一句:“不说话就都捆了!”有几个士兵应声向前虚跨一步。
奴仆们吓得一个个缩成一团,有几个人指着其中一个抖如筛糠的痩小子:“是他。”
赵长垣走到那人面前,扫了他一眼,表情虽阴冷,语气却温和一些:“潘竹青的别苑在哪儿?”
“回……回将军,小的,小的不知道啊。”在他印象中,赵长垣温和得像一只大白兔,无论对谁都是有礼有节。但是今天,自己却连抬起头看他一眼的勇气也没有,只是站在身边,就能感觉到从这个年轻将军身上蒸腾出的阵阵煞气。
“你叫什么名字?”赵长垣的声音响在他头顶,淡得听不出其中的情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