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雲的缺席,并未引起龚玥玥与杜若桐的注意。因为此时此刻,她们两人正讨论着一件令人费解的事情。
摒退了小梅和杏儿之后,杜若桐将龚玥玥拉到身边,与她小声嘀咕道:“玥玥,我这些天听见我相公跟大哥说起童公公的事情,还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龚玥玥掰着核桃,漫不经心的问:“怎么?有结果了?”
“嗯。但这个结果,你一定想不到。就连我相公跟大哥,都觉得不可思议。”
见杜若桐说的如此玄乎,龚玥玥来了点兴致:“说来听听,怎么个不可思议?”
杜若桐没急着正面陈述,而是反问她:“童公公犯的可是通敌罪吧?你说说看该当何罪?”
龚玥玥想都没想,果断干脆的说:“死罪。通番卖国无论在哪个朝代,哪个国家,都是死路一条。”
“可结果,咱们皇上只罚他三年俸禄,连降二级,可还是在御前当差。这难道,不奇怪吗?”杜若桐压着嗓子一本正经的说完,便见龚玥玥脸上浮起一抹古怪的笑容。“笑什么?”
对于童纤欺凌百姓的罪行,龚玥玥深信不疑且深恶痛绝。但若说到他通敌卖国,她却有所保留。倒不是说她完全不信,只是她始终觉得,以童纤的状况,压根没必要做这种刀口舔血的事情。比方说,某个员工跳槽的理由,要么为钱,要么为权。童纤如今在国内的待遇,已经到了他所能达到的顶峰,敌国能给他什么?
龚玥玥心里虽这么想,却不会傻到当着杜若桐的面说出来。自古以来,多少冤狱都是从不经意间一句闲话给扯进去的。无论如何,杜若桐的大伯子潘竹青是这场卖国案件的主控官。她即使再相信杜若桐,也不能不防着隔墙有耳这个道理。这毕竟是潘竹青的地盘。
思虑片刻,龚玥玥淡淡的说了句:“看来皇上对童纤是真爱啊。那你们家大哥怎么说,就这么算了吗?不可能没个说法吧。”
“大哥本来也懵了。可跟着薛九一起回来的太监宣读了圣旨,说是让大哥担任监军一职,大哥也就无话好说了。”
一听这话,龚玥玥的心冷了半截:“监军?你没听错吧?”
“没有听错。”杜若桐果断的回答,随即,又看见龚玥玥嘴角若有似无的笑意。“你又笑什么?”
龚玥玥不着痕迹的叹了一口气:“你看错了,我哪里是在笑……”即使真是笑,也是苦笑而已。
难道“以文压武”的武官悲剧由此时此刻开始?从前总觉得这段历史离自己很远,远的只剩下岳飞,狄青这些遥不可及的模糊影子。可是到了眼前,想起她身边那一个个为国尽忠,抛洒热血的将领们,心中的酸楚和悲凉油然而生。
杜若桐丝毫没觉察到龚玥玥的异样,依旧不依不饶的问:“那你说说看,皇上怎么就能赦免了童纤的死罪呢?”
这声音实在太耳熟,龚玥玥不用回头,便知道是恶少回来了。笑着朝杜若桐扁扁嘴说道:“你相公还真臭屁。”
谁知恶少进了房门,并未继续嬉皮笑脸和她开玩笑,而是走到她身后,正色的说:“你来的正好,我正有话要对你说。”
龚玥玥这才转过头,指着自己的鼻子问:“我?”
他点头回道:“嗯。这儿恐怕不太方便,随我来。”
杜若桐可不干了,从他进门到现在,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我就不能听吗?”
他直接伸出手勾着杜若桐的脖子将她拉到面前狠狠亲了一口:“娘子帮我把风,若有人进来,就大声咳嗽。”
龚玥玥脸都绿了,这潘恶少没脸没皮的举止怎么从来都不知道收敛些……虽然这种亲密行为,赵长垣也有过。但好歹小白脸还知道不好意思,这恶少却是完全当别人不存在,连弄出的声音都比一般人响。
杜若桐却心满意足:“哦,好。”
恶少领着龚玥玥朝里屋走,推开屏风,竟别有洞天一般进入一间小巧私密的书房里。“这么严重,什么事?”龚玥玥心里有些紧张,她隐约预感到,恶少极有可能是想与她谈论赵长垣的事情。
果不其然,恶少随意的拉开椅子坐下后,便单刀直入的开了口:“你家大白鹅回来过。”
“是吗?什么时候?在哪儿?他怎么不来找我?”那么多年的卧底不是白干的。她此时此刻很自然的表现出一个痴痴等待丈夫回家的妻子该有的震惊,眼睛里甚至还溢出了一丁点水珠子。
恶少挑着眉毛一脸的不屑:“别演了。当贼和演戏,你们都比不得二爷的。”
龚玥玥站在屏风旁边,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谁演戏了?人和人之间最起码的信任上哪儿去了?我龚玥玥是那种装模作样的人吗?他要是回来,我还会让他走吗?”
恶少换做一副疑惑的表情,自言自语道:“他真没回来过?那看来,我打听到关于他的下落都是假的了。”
龚玥玥一听这话,原本的假激动立刻变成了真激动,随手拉了一把凳子坐在他对面,盯着他盘问:“你打听到什么了?你有我相公下落?他在哪儿?他去哪儿了?”
恶少抱着胳膊向后靠去:“他回来过没有?”
“回来过。”她尴尬的低声回答。
这回换恶少一脸的痛心疾首:“人和人之间最起码的坦诚上哪儿去了?”
龚玥玥并不想泄露赵长垣的半点消息,但恶少抛出的诱饵实在太吸引她的胃口。她太想知道关于赵长垣的下落,哪怕只字片语都是好的。“嘿嘿,二少爷别和我这种装模作样的小女子一般见识。我错了,不该骗你。只是,只是相公每次回来都神神秘秘的,弄得我谁也不敢说。对了,你真知道他的下落?快跟我说说。”
恶少不忍心对她卖关子,便没再耍花腔,直入主题:“你先告诉我,他每次回来见你,有没有什么异赵?”
龚玥玥低下头仔细回忆了一番,随即抬起头有些犹豫的说道:“好像还很普通,跟以前差不多。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觉得他看起来心事特别重,还挺容易动气的。”上回为了她几句纯粹开玩笑的怨言,赵长垣便狮子大开口咬得她龇牙咧嘴,她如今回想起来还有些后怕。他当时那神情,那状态,可确实不同于往日两人打打闹闹时的样子。
恶少坐直了身子正视她道:“你就没觉得奇怪吗?当初他一回来就要杀你,可转眼你临盆之日,他又回来对你百般呵护。”
龚玥玥瞥了他一眼,也懒得问他是怎么知道这些细节的了。随即,又无奈的说:“当然觉得奇怪了,可是我如今寸步难行,能怎么办呢?”
“其实他打伤尹亮的那天夜里溜回来被我发现了,追了好几里地,还打了一架。”恶少想起当晚的情景,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不过后来我差点掉下悬崖,是他把我救上来的。从那以后,我便开始着手追查他的去向了。”
“那查到什么没有?”
他点点头,脸上却似乎还有些犹疑:“我不确定是不是和他有关。所以才想找你商量。”
“嗯,洗耳恭听。”
“首先,我现在可以确定一件事,就是大白鹅确实身在大漠明教。这个消息绝对可靠。”
对方说的果断干脆斩钉截铁,她龚玥玥也是个行动派:“那,咱们去救他!”
恶少干笑了一声,问道:“我问你,你了解沙漠吗?”
“我……听说过。”何止听说过,其实她还亲自到访过沙漠。不过是在1世纪时,和江浩然一起开车去过。这些实情,她是无法跟恶少说清楚的,更何况经历了千年,当地的地理形态也早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还不如当做没去过。
恶少又笑着问:“那你知道明教是个什么样的门派吗?”
“我……不太清楚。”她用脚趾头想也能知道,这明教教主的名字不会这么巧,正好叫作张无忌的。“不过你不是明教的人吗?你知道啊。”
“我师父确实是,但我并不是。明教总坛,我可连一次都没去过。”恶少敛起笑容很认真的说:“开战最忌讳盲目,我们对敌方的了解如此浅薄,倘若贸然行事,不但等于送死,还会害了大白鹅……而且,大白鹅既然回来过,那意味着什么?”
龚玥玥略作思考便激动的得出答案:“没人限制他的自由!”
“就是这样。即使是自由之身,却还得乖乖回去。这一点更值得奇怪。”
“难道那儿有什么人或是什么东西,把他给牵绊住了?”龚玥玥站起身,在本就不大的屋子里来回踱起了步子。似乎只有这样,她的脑子才能稍微灵光一些。
“极有可能,说不定是小老婆。”恶少顺着她的话随口胡诌了一句,想看看龚玥玥这鬼丫头会有什么样的反应。结果,对方就像压根没听见一般,依旧在他眼前如钟摆一般平静的踱来踱去。他难以置信的挑起眉眼问:“你居然不跳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