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娃娃见到老爹,就像打了兴奋剂一般,觉也不睡,手脚不停在半空中挥来挥去,小嘴巴“咯咯咯”笑个不停。
龚玥玥忍不住咋舌道:“奶娘说的真没错。天下当爹的,属你最得意。”
跟娃娃逗笑了半晌,赵长垣的面色越来越犹豫,动作越来越迟缓,最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娘子……我要去茅房。你掩护我。”
龚玥玥差点把茶水笑喷在他脸上。在她记忆里,这句话实在很耳熟。
“龚玥玥,我去楼上清场,你掩护我。”这是她组里的师兄说过的话。
“我去前面堵匪车,你们掩护我!”这是曾经在江浩然手下做事时,他曾经说过的话。
“我下去买点鸭脖子,要是BOSS上来,你们掩护我!”这是龚玥玥坐在办公室里馋虫上脑时,对同僚们说过的话。
……
总之,去茅房需要人掩护的,赵长垣是头一个。
赵长垣看见她脸上强忍的笑意,尴尬的红透了脸。龚玥玥朝屏风后头望了一眼,示意他后面藏着一个4K全新的马桶,让他可以考虑看看。
赵长垣抿了抿嘴唇,半天憋出一句:“我不习惯。”
龚玥玥实在不忍心再作弄他,把呼之欲出的笑容吞进肚子,起身说道:“OK,走,我掩护你。”
从龚玥玥的房间出门左拐没几步路便有个专门供她使用的茅房。只是这几步路的光景,便有三个花匠正蹲在地上修剪花草树木。
“少奶奶!”其中一个花匠看见龚玥玥走来,丢下花剪微微行了个礼。
龚玥玥将头发别入耳后,一本正经的吩咐道:“内什么,别在这儿剪了,这儿的树都要给剪秃了。你们去后院吧,那儿需要你们。”
花匠们互相望了望,没人有异议,拿起家伙便从她眼前陆续退下了。
赵长垣这才从房里出来,以平生最快的速度,从龚玥玥眼前闪过……
转眼间,时光消磨到傍晚时分。两人用了小梅送来的特大份晚餐,又将孩子交还给奶妈喂奶。
“娘子……”
“咋了?”
“我想洗澡,一身的汗,有些难闻。”他意识到自己今日把龚玥玥烦的不行,只要能忍过去的事情,他都闭口不提。可自己如今一身的汗,就算自己不介意,也保不齐晚上睡觉时被她嫌弃,那时便更加麻烦。
龚玥玥从床头跳下来,走到他面前勾开他的衣襟笑着说:“没问题,你脱了衣服等着我。”
大约半个时辰左右,龚玥玥房中屏风后波光掠影,水声潺潺。大浴桶里泡着一大一小两个妖孽。
赵长垣靠在桶边,问窝在他怀抱中的龚玥玥:“是不是觉得,我烦的要死?”
龚玥玥划拉着水,想都没想,肯定的说:“不。你若能不走,多烦我都愿意。”
他笑着吻了吻她的秀发,将下巴轻轻靠在她头顶上,说:“真的吗?可我觉得我家娘子不是个有耐性的人。”
她不以为然的说:“那是对别人,对你就不一样。”
“我怎么不一样?”他就喜欢从她嘴里说出的情话,因为她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死不正经的。难得冒出一两句甜言蜜语,便能让他心里甜上许久。
“我知道在我昏迷的时候,虽然不说话,可一定比你现在要难伺候一百倍。可你那时是怎么对我的,我都听说了,也记在心里了。”她一边平静的说着,一边用手摩挲着他手腕上不知何时多出的伤疤。她不会再多问,因为他能说的时候,必然会原原本本都告诉她。可她心里的抽痛,无法抑制的化作热流从眼眶滑落,滴入热水中。“所以你一定要回来,让我对你好,让我报答你。”
说完,她感到包围着自己的温暖骤然紧缩,将她禁锢在令人窒息的拥抱中……
林凡师徒俩被萧隽请到赵府外时,已经灯火寥寥,用现代的时间概念来说,应该是晚上九点左右。用蜂笛唤出了赵长垣,林凡诧异的问:“你什么情况?忽然改变计划。”
赵长垣抱拳赔礼:“实在抱歉,我走不开。所以才麻烦您跑这一趟。”
“被你家小娘子缠住了?”林凡笑着问。随即,便看见赵长垣尴尬的脸色。他拍了拍这小白脸的胳膊,爽快的说:“嗨,这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么。”
林沫岩和萧隽都相视一笑,可赵长垣却一本正经的解释道:“是我舍不得她。我家娘子还是很明事理的。”
林凡一时语塞,哭笑不得的摇头道:“你小子……总是能是让老朽我无言以对。”
说完,从衣袖中将陆冉晴交给他的药递过去。“先服药吧。找个安静的地方替你运功。”
“多谢林伯伯。”
服了药,运了功之后,林凡师徒便撤回去睡觉了。萧隽独自留下,对赵长垣说:“龚大哥,有消息了。”
赵长垣脸色一凛,吩咐道:“直说。”
“童纤他……认罪了。”
“认罪?怎么个认罪法?”
萧隽轻叹了口气,清清楚楚的说:“他一个人,把所有罪名都扛下了。而且,坚称没有同党。”
赵长垣听罢,沉默了片刻,问道:“潘竹青怎么说?”
“他什么也没说,让童纤签字画押,就走了。”说到这儿,萧隽咬了咬嘴唇,有些焦虑的问:“大哥,现在这状况,似乎和咱们预想的大不一样。怎么办?”
赵长垣却似乎很平静,只是淡淡一句:“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这黄河水非要改道而行,我们就当那个推波助澜的人好了。”自古良将,并不受制于兵书和阵法,而是善于在多变的战场局势下随机应变出奇制胜。
潘竹青与人交手,向来将局势化作棋局,博弈之间,处处小心,步步为营。
而赵长垣与人交手,善于将局势化作战场。不拘小节,着眼于大局。
这两人,一个是当今数一数二的阴谋家。一个是当朝最有军事天分的将帅。此番较量,鹿死谁手实在难以预料。
薛九摸着下巴上的胡渣,一本正经的说:“属下还以为,他会把所有责任都推在蒙钺头上。谁曾想,他居然肯一个人背这黑锅。这其中会不会有诈?”他才不信这童纤这不男不女的家伙会这么有种,临死都不肯拖人下水。
潘竹青淡淡的回了一句:“管他呢,他既然这么想死,就成全他好了。”反正在潘竹青的心目中,童纤这个人活在世上只是为了消耗粮食和凌辱比他还要弱小的人。
薛九点点头,随即又问道:“那蒙钺……就这么算了?”
“没有了童纤,你觉得他在我眼皮子底下还能逍遥多久?”
得到如斯回答,薛九放下心来,可想了想,又急迫的问了一句:“他会不会跑回辽国?”
“你说呢?”潘竹青没再看他,继续低头写字。倘若他的反应也如薛九一般迟钝,也走不到今天这一步了。
薛九见他态度从容不迫,心中了然:“原来大少爷早有准备!”
“我已经派人去追了。那么多条人命毁在他手里,想一走了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赵长垣避开众人回到屋里时,便与急的团团转的龚玥玥撞在一起。
“你去哪儿了?我到处找你,还以为你走了呢!”她眼圈似有泪痕,但一看见他,立刻笑逐颜开。
赵长垣将她拉到桌边,轻声说道:“娘子,你先睡,我出去一趟。”
她一听就炸毛了:“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啊?”问完,便自觉无趣。他若肯说,早就说了。她随即平复了激动的情绪,强作镇定的问:“我换个问题。你还会回来吗?”
他心疼的将她拉入怀中,郑重的保证:“一定回来。”
童纤这一生,经历了太多次心如死灰。但他这个人有个很大的优势,那便是自我安慰和自我恢复能力极强。
父亲去世时,他安慰自己,这世上还有疼爱着自己的母亲。
母亲改嫁,继父日夜毒打之下,他安慰自己,长大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被卖入宫中,遭受器官切除手术。他依然不屈不饶的活下去,他告诉自己,死了就是失去一切。只要活着,他至少还能拥有在这世上喘气的权利。
遭受这世人的鄙视和侮辱时,他拿出自己的折扇,漫不经心的摇起丝丝凉风,安慰自己也暗示着别人,他身上一把普通的扇子,就足以让这些鄙视他的大部分所谓真男人们吃一个月的饭。
然而,此时此刻此地,他是真的无法再用任何语言和理由来使自己燃起求生的勇气了。
赵长垣对他说的话,他不是没听进去。他在心里划出两条路供自己选择。要么,想尽办法保全自己;要么,想尽办法保全心爱之人。
很显然,他最终选择了第二条路。那是因为他无法承受今后几十年,都要承受被蒙钺背叛的痛苦和生无可恋的无尽折磨。倒不如一死了之吧。他童纤这场残破不堪的人生,也该走到尽头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