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出去看看吧。”双喜媳妇听这叫声,心里有些发毛。他们家的狗性情尚算温顺,似乎从未如此厉声狂吠过。
余双喜却不以为然:“不去,这狗东西定是看到黄鼠狼了。”
双喜媳妇咽了咽口水,惊惶的说:“别是有人进来了……”在这种恶劣天气之下,女人的神经总是会比平日更加紧张些。
“这么大的雨,谁吃饱了撑的出来偷东西?不怕被雷劈死啊?”余双喜一脸的不耐烦。刚努着嘴打算朝媳妇脖子上亲下去,狗叫声霎时间变得凄厉无比,随即没了声音。
他媳妇吓得脸色煞白:“你听到了没?刚才还叫的这么惨,怎么忽然没声音了?”
余双喜这才提高了警惕,一骨碌坐了起来。“糟了,看样子真不对劲啊!”
夫妻两掀了被子便要下床,却在双脚刚刚落地时,听见了睡在隔壁屋子里两个孩子的哭声。
余双喜这才感到大事不妙,一颗心在肚子里疯跳,几乎要从嗓子眼蹦出来。光着脚冲出去两三步,房门便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十几个穿着蓑衣,带着斗笠的大个子杵在他们二人面前,其中一人胳膊下一边一个夹着他俩的宝贝孩子。
“啊,你们什么人?”孩子惊恐的哭声将余双喜心肝都要碾碎了,趴在地上红着眼睛吼道:“你们想干什么?”
蓑衣男当中身材最为高挑,面目最为俊朗的一位走上前俯视着余双喜,悠悠然问道:“我只问你,三个月前那个大风大雨的晚上,你跑到村长家里都做了什么?”
余双喜眼中掩藏不住的慌乱被这位蓑衣男,也就是潘竹青看在眼里,不禁低头满意的笑了笑又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问了句:“村长一家四口是不是你杀的?”
潘竹青之所以压低了嗓子,倒还真是存了一份悲悯之心,想让余双喜在子女面前留下最后一点尊严。
许是心里有鬼的人,都受不起别人的惊吓,余双喜反而完全忘记了妻儿的存在,惊声大呼道:“啊……呃……不是,不是我杀的,钱大人都已经判我无罪了!”余家媳妇默默低下头,痛苦的闭上双眼。潘竹青眼光只是在她脸上一扫而过,她究竟知不知情,根本不重要。
既然当事人都无所谓面子问题了,潘竹青便更加没必要顾忌别的,站起身扬唇一笑:“真是笑话,他判你无罪,你就真当自己无罪了吗?”
余双喜低着头沉默不语。他不知道这帮不速之客到底是什么来头,只是人家明目张胆的冲进来,再加上带头的这位男子,着一身蓑衣也掩饰不住咄咄逼人的贵气和锐气……面前这一关恐怕是难过了。
潘竹青见他们夫妻都像吃了哑药一般无言以对,并不打算再不温不火的磨蹭下去,走到两个孩子面前,眼睛却还是盯着瑟瑟发抖的余双喜冷声说道:“村长的儿子跟你儿子差不多大,若说到偿命,干脆先让你儿子来好不好?”
说完,从薛九胳膊下将余双喜的儿子抱了过来。六岁大的男娃娃正是刚刚懂事的时候,睡得正香屋里闯进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爹妈又哆哆嗦嗦跪了一地,他哪里见过这等阵势。吓得尿湿了裤子,只能拼了命向父亲求救:“啊……爹!爹救我!”
“你别乱来!”余双喜已是泪眼婆娑。记忆中,村长的儿子在他手里被勒死之前,也是如此惊惶,也是哭叫着喊爹爹救命……
潘竹青定定的望着他,淡淡的说:“给你最后一次说真话的机会。”
余双喜望了望已经吓得瘫软在地的妻子,才叹了口气转过头对潘竹青说道:“是……是我……是我干的……可我也是逼不得已啊!”
“把小孩儿带出去。”潘竹青满意的点点头,他本来很好奇,这个将一个五岁大的男孩活活勒死的畜生,会不会为了自己,连亲生骨肉都不顾。如今看来,确实是虎毒不食子。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对余双喜会多出任何好感或是怜悯。“你一个人杀了人家一家人,两个小孩子你都不放过,你怎么还好意思说你逼不得已?勒死人家孩子的时候,你有想过自己的子女吗?还有,我看过验尸记录了,你连畜生都不如!”说到最后,潘竹青的情绪真的有些激动,验尸记录上明明白白的记录着遇害的几个人当中,那位八岁大的女孩,也就是村长的女儿,死前被人侵犯过。潘竹青早就听说这个案子,只是一直未能有时间顾及。将自己关在衙门里的那三天,他就是在翻查这个案子。
首先是有人证明余双喜可能是最后一个出现在村长家里的人。但案子到了最后,竟然被硬生生的定论为入室抢劫杀人案,凶手是流窜此地的贼匪,目前正在通缉中……案件记录里疑点重重,可由于官方压力,人证全都哑了火。
余双喜知道自己死到临头,干脆也有什么说什么了:“是……是村长逼我的。我是私生子怎么了?私生子就不能分得田产,就不能过好日子了吗?那些田地,家宅本来我就有份!他凭什么说我是私生子就没资格拿?”
余双喜的爹是余家村最有钱的土豪,老土豪死后,财产都给了大儿子。作为私生子的小儿子余双喜半个铜板也分不到。可余家大儿子过完年也病死了,余土豪的财产即将落到大儿媳这个外姓人头上。余双喜当然大不乐意,找村长闹了好多次,都被村长以村规家规的名义狠狠驳了回来,说他余双喜连祠堂都进不了,人家大儿媳好歹给余家生了两个女娃,早已进了余家祠堂巴拉巴拉,这才逼的他起了杀心。
潘竹青对他们这些恩恩怨怨毫无兴趣,更不想浪费时间去与他争辩什么“冤有头债有主”,“小孩子是无辜的”,“小女孩是碰不得的”之类的道理。反正这家伙必死无疑,这些道理留着让阎罗王教育他也不迟。“第二个问题,你是如何脱罪的?”
“我……我……”这个问题,让余双喜实在为难。就算他自己伏了法,可总是要想想妻儿今后的活路。
潘竹青大为不耐烦,眯着眼睛冷声说道:“天色已晚,别磨蹭时间。孩子们要睡了。”
听对方提到孩子,余双喜所有防线又被击溃:“钱大人……助我争得了田地和财产。我将得来的田地,变卖了一半,都给了钱大人……”
潘竹青轻笑了一声,似乎这些全都在他意料之中。“最后一个问题……”他掸了掸蓑衣,漫不经心的问道:“你是要一个人死,还是全家陪葬?”
皇帝虽是个性情有些急躁的男子,可对待自己喜欢的女子,却极其宽容温柔,这前提必须是他喜欢的,比方说此时赵伴他左右的这位柯贵妃。
年轻美貌这些都是她最基本的优势。但最最让他满意的,是这位贵妃本身并不算高贵的身份。再加上她时赵表露出的卑微知足,楚楚可怜,更是让他欲罢不能。
因此他宠她爱她,即使自己再心烦意乱,也舍不得拿她撒气。
见皇帝并没表现出排斥自己的情绪,柯贵妃便摒退了左右,大着胆子又凑近了一些。“皇上您这是怎么了?谁惹您不高兴了?”
皇帝没好气的指了指散落在地上的奏章:“你自己看看吧。”
她迅速的扫了一眼奏折上的官印与一整页苍劲有力的熟悉字迹,眼神如盘中玉石一般微微颤动了一下,随即便毫不在意的说了句:“臣妾才不看。”
“为何不看?”皇帝见四下已经无人,干脆将她抱于怀中,让温香暖玉缓解他此刻的烦躁与怒气。
柯贵妃娇嗔着说:“臣妾是个妇道人家,只管躲在夫君身后相夫教子就是。才不要看这些个东西,污了眼睛。”
皇帝听了甚是舒心。做皇帝太累,做夫君的感觉更让他轻松舒适些。随即捏了一把她的粉鼻假装嗔怪道:“是啊,天塌下来反正有朕这把老骨头顶着,你们这些个妇道人家,就只管吃喝打扮便是。”
柯贵妃立刻转过头一本正经的说:“有我夫君这样的天子在,天塌不了。”
皇帝即使知道她这只是一句奉承话,却也喜笑颜开:“爱妃,你可真是朕的可人儿。”
她看似不经意的轻声嘟囔了一句:“可人儿?不是狐狸精吗?”今日在御花园亭廊下避雨,庄妃与心腹宫女一口一个柯姓狐狸精嘀嘀咕咕的走过去,她可是听在耳中,记在心中。
皇帝将她整个人扳了过来面对着自己问道:“你这说的什么话?”
她笑得有些尴尬,随即又是那副卑微到骨子里的表情与语气说道:“可不是吗?像我这样没爹没娘没兄弟姐妹的孤儿,也不知是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比不得别人家的女儿,从小就被父母兄弟捧在手心里。如今被皇上垂怜,待我如珠如宝,又有可爱聪明视我为亲母的太子承欢膝下。有时候连我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狐狸精转世了。不然哪有这样的造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