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方面,潘竹青也火速赶到沧州城。沧州府衙将这朝廷重臣安排在官道上的一所大宅中。虽未来得及与恶少夫妇或是龚玥玥这些人照面,但很明显的是,城里的治安管理立刻严谨了起来。但凡外来人员需逗留在城中,必须去有司登记备案。边境城池里,到处都是便衣捕快。民事纠纷全由官府原班人员处理,而牵涉到暴力,煽动,恐怖袭击等事件,全都交由潘竹青这班钦差统一查办。
一瞬之间,沧州城内风调雨顺,民众夜不闭户,各事生产。
何勇这原本很不待见潘竹青的人,也在赵长垣面前由衷的说了句公道话:“不得不说,这潘家老大还是挺有本事的。”
赵长垣淡淡一笑:“嗯。我娘子也说过,潘竹青办起事来,很靠得住。”
何勇点点头,可忽然脸一沉,话锋一转。“不过这姓童的也忒不是东西了,背着咱们跟皇上吹风。”
“这是他的职责所在,你想,他留在这儿这么久了,若不向皇上交代点什么,说的过去么?”赵长垣漫不经心的擦拭着刀锋,丝毫不以为然。
何勇冷哼一声道:“您可真大度,我跟杨二哥还有葛小青,都恨不得几个大嘴巴扇死他那个娘娘腔。”
“其实这也没什么坏处。边城各府衙整治细作本就不力,这对咱们军方也是个很大的威胁。潘竹青如今所作的一切,实际上都是在帮咱们。”赵长垣擦完长刀,又换缨枪,面色沉静,不急不恼。
“可这事儿会不会牵连到您啊?”
见兄弟如此担心自己,赵长垣笑着拍拍他胳膊,宽慰他道:“不会的。军队府衙各司其职,皇上又不糊涂。想必那刘知府最近的日子不会好过。”
听元帅提到刘知府,何勇忽然支吾了起来。“呃……嗯……”
赵长垣不明所以,随口问道:“你嗯呀啊的想说什么?”
何勇挠挠头皮,眉开眼笑。“据说……那刘知府的女儿……给您送过东西?”
“你怎么知道的?”这回换赵长垣瞪大了眼睛,沉下了面色。这么点大的事情,怎么总是过不去呢?
“她是知府家的小姐,会没人认得她么?”
赵长垣放下缨枪,很郑重的对他说:“你可别到处乱说,损人家清白。”也会损他的清白,关键还会惹得龚玥玥不高兴。她心情一差,就会贴着墙早早睡觉,不理兴趣盎然的他深夜无助的哀鸣。
“我知道,我何勇是那种胡说八道的人么?可夫人那儿……”
“她都知道了。”
“您可以啊!安抚的这么好!”何勇见他如此紧张,便忍不住想逗逗他。
他果然一点也不经逗,立刻就眯着眼睛较真起来:“安抚?安抚什么?我跟那刘筱玉本就什么事都没有,哪儿就需要安抚了?”
“说的也是。”何勇满意的笑了笑,就此将话题打住。
这日上午,赵长垣带着何勇,萧隽等人,骑着马打算出城巡视据点。没走多远,便听得不远处有吹吹打打办喜事的声响。
军爷们转过巷子,果然与一支迎亲队伍直面遇上。
花轿里坐的不是别人,正是沧州知府刘大人的千金,刘筱玉。
她此时虽然粉妆玉琢,但已经哭成了雨后梨花,想着今后要与那年近花甲的老色鬼朝夕相处,她便觉得痛不欲生,无语问苍天。
忽然感到轿子停在当下,想必是在给过路的达官显贵让道。马蹄声越来越近,一阵微风吹起窗帘,泪眼迷蒙中,竟看见那个梦里才会出现的人,穿着暗青色武官长袍,策马而行,从她咫尺之处经过。
几乎是想也没想,刘筱玉便掀开轿帘,奋力推开目瞪口呆的陪嫁丫鬟,往赵长垣的方向狂奔而去。
“将军!将军救我!将军救救我吧!”
她声嘶力竭的哭喊声,终于使军爷们停下脚步,齐刷刷的转回头看她。
迎亲的队伍也慌作一团,急忙奔上来追她。可绝望中的人们,总能发挥出最大的生理潜力。刘筱玉用尽所有气力,在身后的人们快要抓住她衣袍时,跑近了赵长垣,扑倒在他的马蹄之下。
这几个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士兵才不管这么多。“我管你几王爷的人!要是冲撞了咱们元帅,休怪军爷们手中的钢刀不长眼睛!”在当时,几个闲散王爷,在拥有实际兵权,可号令天子之兵的三军统帅面前,算个神马?
那中年人被这群军爷吓没了气势,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诶你们……”
几位将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眼瞅着那新娘子死活拽着赵长垣的衣角不肯放,全都默不作声,只待领导发话了。
“怎么回事?”赵长垣明知故问,他难道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吗?只是不愿在公众面前,表现出自己是知情人而已。
中年人一看这小白脸元帅似乎比手下人好说话些。便拱手作了个揖,向他解释道:“这位帅,咱们只是奉命行事,六王爷今日迎娶这刘家千金过门,刘大人是应允了的。过了聘,也落了定,这半途跑您这儿了……那咱们回去该怎么说呀?”
赵长垣听完,面无表情的低下头,对那哭得稀里哗啦,快把他衣袍生生扯破的小新娘说了句:“既然如此,我帮不了你。”
刘筱玉听他这么说,芳心碎成了渣。但既然把他拦下了,就没有轻易放弃的道理,依旧抓着他的衣角,用可怜委屈到极致的声音哀求道:“将军……帮帮我,我不愿意嫁给六王爷。要真让我过门,我宁可一头撞死。”
那中年人看这个小白脸似乎没什么脾气,量他也不敢跟王爷叫板,顿时又来了底气。“元帅可得三思啊!这大庭广众的……传出去可不好听啊。别把自己的清誉也给搭进去。就算是三军统帅,也不能拐着别人媳妇儿私奔呐,你们说是不是?”
迎亲的人们七嘴八舌的附和着:“是啊!”“就是!”
“你再敢胡说一个字,信不信我送你们通通去见先帝!”赵长垣扬起下巴,冷眼如刀锋一般划过当下所有嬉笑着的人,周围的空气瞬间冷了下来。
刘筱玉见这阵势,似乎有所转机,赶紧继续哀求道:“将军救我……求求您了。只要不嫁给六王爷,我宁可做牛做马,做您跟夫人的丫鬟都行。”她如今,哪还能奢望赵长垣会要她?自始至终,他连正眼都没瞧过她一次。上回在刘府门口,他搂着妻子,眼中的无限爱意与宠溺,分明的宣示了,他们两人之间,别人休想插进去半分。
这次迎亲的人们没敢再插话。一个个铁着脸,小心翼翼的等着小白脸元帅给出最终答案——管,还是袖手旁观。
他若管,他们才不会傻兮兮的跟这群当兵的拼命,抬着空轿子回王府,剩下的事,便是王爷和这武夫之间的较量了。看这女人哭哭啼啼的直奔这白脸子脚下,那眼神恨不得把这小白脸生吞活剥了似的,白脸子细皮嫩肉,一看便是招女人欢喜的主,这两人估计有问题。
未曾想,马上那人依旧面无表情的丢下一句:“对不起,我真帮不了你。”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时候不是该顺水推舟上演英雄救美的戏码才符合上帝的安排吗?
最绝望的,当然还是这位想当女主角,却没遇对真命英雄的美人了。“将军!”
她的手越攥越紧,照这趋势下去,赵长垣的衣服就快没得救了。关键是,根本没法脱身。于是他对拦着迎亲队伍的士兵们吩咐了一句:“你们退下。”
陪嫁丫鬟小心翼翼的走上来,掰开刘小姐的手,将她往回拉。
赵长垣不愿再耽误时间,转过身带着众将士策马而去。身后是刘筱玉悲怆的哭嚎:“不——放开我——我不嫁——我不回去——”街道两边,围观百姓们尽兴散去。
直到出了城门,何勇才疾步追上赵长垣,与身后的将士们拉开一段距离,低声问他:“那就是那刘筱玉?”
“嗯。”
何勇忍不住咋舌:“您……可真够铁石心肠的。我这颗心都给她哭软了,您愣是连眉毛都没皱一下呀。”
赵长垣本来目视前方专心行路,被他这么一说,转过脸没好气的反驳道:“她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心软个什么劲?把你这份心,全留给你家娘子不好吗?我娘子昨晚才说过,男人***,多半都是从心软开始的。”
何勇没听清楚,追着问:“什……什么?包……包什么?”
“听不懂就算了。”他懒得解释,继续专心行路。
可何勇是百思不得其解。赵长垣这个人,算是心地善良的男人。为何这次却冷漠的出人意料。“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咱们好歹是朝廷命官,她也算个老百姓,哭哭啼啼跑来求救,咱们袖手旁观真的合适吗?”
赵长垣勒住缰绳,将马停下,最后正色对他说:“我要是像你这么想,刚刚我就给自己闯了大祸了。她爹娘都应允了这门亲事,人家算是符合礼法的,咱们若公然扣住新娘。那刘筱玉便是对丈夫不忠,对爹娘不孝,她的下场只会比现在更糟。而你面前的我,也极有可能被指为图谋不轨,掳人妻女的奸夫。我说不定会入狱,会牵连我爹受辱,还会失去我娘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