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儿不妥当?”何勇一脸茫然。
“算我没说,你还是让他跟着你吧。”或许是自己太敏感,赵长垣见对方神色坦然,倒在心里自嘲了一番。自己从小就生人勿近,但男人们之间大大咧咧,无拘无束也实属正常,个人习惯不同而已。
何勇摸着下巴,有些为难。“诶,可是袍子没这么快好啊。”
“我自己能克服。”
话音刚落,何勇忽然虎眼一瞪,对着门口的一字眉恶狠狠的喊了一句:“你过来!”
一字眉吓得一哆嗦,急忙赶奔而来:“将军有啥吩咐?”
何勇冷声质问道:“你怎么得罪元帅了?”
“啊?属下……属下没得罪元帅呀……”一字眉眨了眨眼睛,无辜的望了望赵长垣。
“胡说!没得罪元帅,他干嘛要撵你走啊?”
何勇一句话,说的在一旁喝水的赵长垣差点呛死。“诶你……”
“老实交代!是不是要挨棍子!”
何勇一声厉过一声。一字眉仓皇无措的站在两位军爷面前,忽然便扯着嗓子哭嚎起来。“我没有啊……元帅……您帮我说说情呗,我到底哪儿得罪您了……呜呜呜……”
赵长垣目瞪口呆的望向何勇,忽然感到自己的战袍被一字眉的爪子死死攥住。
“您说您长这么帅,人家对您好还来不及呢,哪儿舍得得罪您啊……呜呜呜……您不能冤枉我……呜呜呜……我上有老,下有小的……您让我一大家子怎么活呀……呜呜呜……”
他鬼哭狼嚎,让赵长垣尴尬不已。始作俑者何勇倒在一旁做起了好人:“您看您看,多可怜。就别撵他走了吧。”
赵长垣快要被这两个家伙弄疯了。“我什么时候说要撵他了?我……”
一字眉的哭嚎声戛然而止,用衣袖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谢谢元帅!您还要吃粥吗?我帮您去再盛点儿?”
“不必了,我饱了。”饱了?他压根一口都没吃着,被他俩气饱了。
“那我帮您擦手……”一字眉抓起手巾便要往他大手上招呼过去。
他立刻缩开手,正色说道:“我自己来。”
一整个早上,这匪夷所思的一字眉便如狗皮膏药一般粘着赵长垣。端茶倒水,伺候茶点倒确实无微不至。
大营里军务繁忙,赵长垣无暇顾及别的,渐渐也习惯了一字眉的存在。进出大帐的人络绎不绝,有的与赵长垣共商军务要事。有的,是犯了军纪被赵长垣叫进大帐训斥。
一字眉默默的站在角落,时而百无聊赖的打打哈欠,时而拎着眉毛一脸不可思议的目睹常白兔变身成公狮子……
直到葛小青进账求见:“末将参见元帅!”
“请起。前几日抓到的奸细在哪儿?”
“回元帅,末将将那兔崽子押在水牢里,听候元帅发落。”
“带我去看看。”
“请随末将来。”
赵长垣从桌案边站起身,跟着葛小青往帐外走,一字眉也急匆匆跟上去。
水牢里阴气森森,腐臭不堪。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被锁在水中,只露出半个身子,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一见到赵长垣,便立刻抬起头来了精神:“哼,老子一条烂命,还能把你个小王八蛋请来。真是不枉此生了。”
葛小青上前一步便要拿鞭子抽他。赵长垣却抬手阻止道:“别打他。”
“元帅,他竟敢如此辱骂您……”葛小青脸都气绿了。一字眉也下意识的揉了揉鼻子。可赵长垣却不以为然,漫不经心的丢下一句:“他既然骂的出口,想必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了。问不出什么的,杀了吧。”
葛小青毫不犹豫的应下:“是!”
一字眉倒吸一口凉气,顿时觉得胸口憋闷不堪。见赵长垣转身便走,他也急忙跟上去。
身后忽然传来那细作的声音:“诶诶,等等!”
赵长垣停下脚步,但并未回头:“有什么遗言就留在肚子里吧,我没兴趣知道。”
“赵元帅!您想知道什么,我告诉您,别杀我!”
这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节奏吗?
赵长垣总算愿意给他个机会,转回头走向他:“谁派你来的?辽还是夏?”
“回元帅,是……辽国。”
“像你这样的人,还有几个?”大白鹅走到水边,蹲下身子直视着那人,并伸出手捋了捋那人肩膀上凌乱纠结的头发。
那人呼吸有些急促,想是因为过于紧张的缘故:“还……还有一个,是……”
没等他说完,大白鹅便忽然打断他:“好了,我不想知道。”说完,大手已经抄在那人后背脊椎要害处……
“喀喇”一声,那人连呻吟一句的机会都没有,便应声垂下脑袋,瘫在水中。
赵长垣站起身回过头,便迎上一字眉微微抽搐的毛脸和瞪成铜铃般的眼睛。“为……为何不让他说完?”一字眉有些语无伦次。
赵长垣接过葛小青递来的手绢擦净双手,淡淡说道:“他在撒谎,辽人的细作们,根本不认得彼此。他不过是临死前想给咱们来个反间计,挑拨我军将帅之心罢了。”说完,往水牢大门口走去。
一字眉跟在他后面不依不饶的追问道:“万一他说的是真的呢?你怎么就知道他在撒谎呢?”
赵长垣忽然停下脚步,转过头看了看他,眼神多变,神色有些复杂。
一字眉知道自己有些鲁莽,低下头轻声说了句:“属下该死……”看来,被这公狮子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是跑不掉的了。
谁知赵长垣并未生气,反而很冷静,又颇有耐性的向他解释:“他若是贪生怕死之辈,早就招供了。在这种地方,根本生不如死。”
见对方脸色煞白,又轻笑一声:“你怕见死人?”
“不是……属下只是……吃撑了……”他当然不是怕见死人,只不过从没见过有人这么轻易便把人给捏死了。以后还真不能得罪这白脸子……
去饭厅吃完午饭,这两一高一矮,一白脸一毛脸便双双回到大帐中。
不一会儿,便有守卫捧着一副卷轴进账拜见:“启禀元帅,刚才门外有位姓刘的姑娘,让属下将这卷轴交给您。”
忽见站在身边一动不动的一字眉,正眼神呆滞,若有所思。赵长垣收起画卷递给他:“不如你帮我跑一趟。”
“去哪儿?”一字眉怔怔的问。
“沧州知府刘大人府上,将这画还给刘家小姐。”
一字眉接过画卷,没好气的嘟囔了一句:“真的要还?画的还不错哦。”
抬眼便看见赵长垣眯着眼睛盯着自己,脸上似乎带着薄怒。他便只得老老实实应承下来:“属下这就去办。”
刚要走到门口,听得背后那人又唤了一声:“等等。”一字眉应声停住,等着他说下去。“此事,不许让旁人知道。明白了吗?”
“遵命。”
赵长垣只看见一字眉头也不回的背影,没看见他此刻骂骂咧咧的表情。“刘小姐。什么玩意儿……”
走出军营,一字眉便径直来到一辆马车前。
“小姐,咱们这是去哪儿?”小梅田海早已等的百无聊赖。
一字眉,也就是龚玥玥,没好气的说:“刘知府家。”
马车在青石板道路上缓慢前行,龚玥玥撅着毛茸茸的嘴,将衣角绞得乱七八糟,心里一遍又一遍翻江倒海的吐槽:“好你个小白脸子,趁我不在竟然勾搭妹子!还让我当你们俩的信鸽!气死我也!不让我告诉别人是吧?你也怕传出去丢人是吧?你给我等着!”
到了刘公馆附近,龚玥玥早早便下了马车,抱着画卷,心思复杂的走到大门前。“小哥,你们家小姐在不在?”
刘府守卫看着眼前这张其貌不扬的脸,心下疑惑。“在,不过阁下是?”
龚玥玥在心里叹了口气,无奈的说:“在下奉赵元帅之命,前来找你家小姐说几句话。”她是真不想搬出赵长垣的名号,来验证自己丈夫与人家家小姐之间确实有着联系。
“稍等,我这就去请。”可对方果断又殷勤的态度,却如一盆冷水将她从头浇下。
没等多久,便见一位美貌窈窕,衣着不凡的女子袅袅婷婷的走出来。见到身穿士兵服饰的龚玥玥,姣好的脸庞瞬间浮上一层薄红:“是……赵将军让你来的?”
龚玥玥没那么好涵养跟勾搭自己老公的人过多废话,单刀直入将那画卷递给她:“我们家元帅让我把这东西还你。”
刘小姐脸色由红变白,眼中有失落之情盈盈划过:“他……看过没有?”
“看了。”尼玛,她这楚楚可怜的模样,真让人火大!
“说什么了吗?”
“就让我把它还给你。”
“就……只有这样?”刘小姐手中紧紧攥着画卷,低下头,咬着嘴唇泫然欲泣。
龚玥玥火了,咬牙冷冷问道:“那要不然,您还想他怎么样啊?”
“说的也是。”他上次已经说的如此决然,刘筱玉只不过是想让他留下自己的这片微薄心意而已。如若他今后看着这画,能偶尔想起她的模样,想起她一片爱慕之心,她便心满意足,谢天谢地了。
“你喜欢他?”龚玥玥歪着脑袋问她。
她神色凄然,又带着少女含春的羞涩。“……”
“可他有娘子了。”这么上杆子做小三儿,合适吗?
“我知道。”
“知道还喜欢?”龚玥玥气得扬起嗓子,看这姑娘人模人样,怎能如此轻贱自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