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雲脸色一惊,撇过头推辞:“无功不受禄,干嘛送我东西?”上次替何夫人生孩子,何家已经送了一大笔诊金到她家里。如今赵家又请她隔三岔五来给龚玥玥例行诊断,诊金比别家高出两倍。她当然知道这是龚玥玥变着法子帮济自己。这份好心,她傅雲自是铭记在心,只是着实不好再伸手拿别人家的东西。
龚玥玥的态度却比她还要坚决:“谁说无功?你救了何家母子的性命,我相公吩咐我好好报答你呢!你要是不收,他会怪我的!你不想咱们夫妻为了你吵架吧?”
“这……”这小丫头牙尖嘴利,实在架她不住。于是掸了一眼托盘上的东西,一件青色绣金线锦缎长袄,领口袖口镶着棕色狐狸毛。傅雲也是见过世面的女孩子,只一眼便知道这衣裳价值十分可观。“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龚玥玥抖开衣裳在她身上比划:“你先试试呗,不好看我不会*你要的。”
小梅也在一旁打边鼓:“就是,我们家小姐眼光可好了,她亲自替你挑的,准适合你。”
“去试试,小梅,带她去屏风后面。”龚玥玥懒得再磨舌根,推着她往屏风的方向走。
客观来说,傅雲算是个美人胚子。身材高挑水蛇腰,长眉凤眼尖下巴。只是肤色不算健康,颧骨有些高,显得整个人苦情了些。严格来说,青色并不配她,但龚玥玥知道青色是她的最爱。既然送别人礼物,自然投其所好为上策。便替她挑了个不算太暗沉的青色绣金线料子。衣服的用料做工极其考究,但样式简洁优雅,丝毫不俗气。
傅雲走出屏风时,局促不安的搓着自己的手臂:“我好像……不适合打扮……”
龚玥玥看着傲娇的她,陡然间流露的怯意和自卑,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些心酸怜惜,走上前帮她理了理衣襟,笑着鼓励道:“谁说的?你是女孩子,不趁着年轻打扮自己,难道要到七老八十才穿新衣裳?自信点儿,你是个大美妞呢。”
傅雲低头望了望一身最爱的青色,心下忐忑的问:“真不丑?”
玥玥一般肯定的点点头:“哎哟喂,好看。”
小梅也竖起拇指给她肯定:“就是,真好看!”
“多少银子?我给你……”傅雲始终不愿意白拿别人东西。
龚玥玥哭笑不得的回应:“哎哟你这不是在骂我么?我送你东西还会要你钱?妥妥收下吧,不许跟我别扭了。”
“那……谢谢你。”冰山在点点滴滴的融化。这个热爱孤独,从未打开过心扉的女孩子,正一步步走出她为自己建立的坚固城堡。
片刻之后,龚玥玥在梳妆镜前,撩起傅雲的头发,替她挽起青丝。“小梅,你看她头发这样盘好不好看?”
“好看!不过簪子太素了……”
一直很淡定的赵长垣,听他骂出的话觉得有些刺耳,便善意提醒他:“二哥,不能一概而论的。”
杨尽义眉头一皱:“难道不是吗?”
赵长垣浅笑着安抚他的怒气:“上次郭崇喜叛变,我还没来得及赶到时,可是秦公公带着十几个小太监拼死救的驾。其实太监跟咱们一样都是人,只不过是身体上有残缺罢了。”
“就你道理多。”杨尽义一摆手,决定不再跟小白脸子讲经磨牙。
正在此时,门外的传信兵走了进来:“赵元帅!”
赵长垣起身问他:“是不是童公公到了?”
那士兵摇了摇头,递上一封书信:“还没,不过这儿有您一封家书。”
赵长垣接过信封,迅速拆阅。只片刻,他便捂着脸,从头红到了脖子根。
别看杨尽义是个大老爷们,可八卦之心,不输给女同志。“怎么了?你这是哭还是笑啊?”他好奇的凑过去,撇着眼睛偷看白脸子手上的信,等看清楚内容之后,咧着嘴跟着一块儿笑了起来:“哎哟,你小子可以啊!还来个一箭双雕啊!”
屋内众人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纷纷上来向赵元帅道喜。一片欢声笑语中,门外吆喝声响起:“圣旨到!赵长垣一干人等接旨!”
当天晚上,曹瑞在沧州府设宴款待了童纤一众宫人,并为受封的将士们贺喜。
“今儿个大家高兴,童大人又大驾光临,咱们要来个一醉方休!先干了杯中酒!”曹瑞虽也念过书,但本质上还是个武夫,抓起酒杯便直奔主题而去。好在当下坐着的大部分都是武夫,没人稀罕文人的那套虚头巴脑的外交辞令,皆端起酒杯抄起吃饭的家伙,大吃大喝起来。
别看赵长垣平时温文尔雅,可实际上,他是个标标准准的吃货。食量大的惊人,而且一般容易饿。所以他当初失恋绝食时,内心的痛苦绝望可想而知。好在赵雄有的是钱,换了一般寻赵百姓家,还真要养不起他这样的儿子。在这一点上,能与他PK一番的,也只有恶少潘景元了。只见此时,身边将士端着酒杯酒碗酒壶拼杀成一团。这一赵一潘二人,各自安静的坐在位子上,风卷残云一般将身前方桌上的菜肴美食扫荡一空。这两人,若加上怀孕后的龚玥玥,参加日本大胃王团体赛,必定夺冠。
赵长垣正心满意足的擦干净双手,盘算着一会儿要带些汤圆回房当宵夜吃,曹瑞便满脸通红的端着酒杯朝他走了过来:“兆儿,没有你,这次为师不可能活着回来。这杯酒,为师敬你!”
师父敬酒,小徒弟岂敢不理?赵长垣二话没说,便乖乖的喝下杯中酒。曹瑞这才心满意足的骚扰别人去了。
刚放下酒杯,准备喝口汤过过嘴,杨尽忠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了过来,喝的不三不四,搂着他的脖子嚷嚷:“长垣,这杯酒,是哥哥感谢你救命之恩,还请你千万别推辞!”两人各自仰脖子一饮而尽,赵长垣刚要坐下,又被他拦住添了满满一杯:“这一杯,哥哥要跟你赔不是!当初哥哥糊涂,差点伤了你夫人,请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到底是亲兄弟,战场上杀敌有默契,酒场上也是你方唱罢我方上。杨尽忠刚挪开,杨尽义便一脸坏笑的凑过来,替小白脸斟满了酒。“那,我大哥把话都说尽了,虚的咱也不说了,咱们也是一同经历过生死的人了。今后,你的事就是我们家的事。哥哥先干为敬了!”
不一会儿,李明昌也抱着酒杯来凑热闹:“元帅,末将替咱们三军将士敬您一杯!”
又过了一会儿工夫,“没有元帅就没有今天的何勇,没有元帅夫人的仗义相助,就没有我儿子何暮云。这份恩情,我何勇这辈子恐怕也还不完了。在这儿,先敬您三杯!从此以后,我这条命就算放您这儿了!”说完,人家何勇毫不含糊的连干了三杯。小元帅端着酒杯,欲哭无泪。“臭小子们,好歹让我喘口气不行么?”心里虽这么想,该喝还得喝,三杯进肚,肠子冒烟……
赵小白脸被这番轮流轰炸,早已面红耳赤,两眼发直。可将军们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
没过多久,“赵元帅,自从您来了咱们沧州,末将才终于能有几顿安稳觉睡。若您不嫌弃,这杯酒,末将先干为敬!”这小子是沧州城守军将领万珏奇。
又没多久,“元帅,我葛小青也敬您一杯……”
“我赵亮……”
“我杨铁牛……”
萧隽本来也想敬他酒来着,可见他早已面目全非,便只得抱着酒杯默默退了回去。
恶少的酒量是经过多年夜店经历磨练出来的,那几个步兵将领哪里能是他的对手?更何况他无论猜拳还是赌筛子,样样精益求精,放倒一大片之后,从满目疮痍中走出来,掸了掸衣袖,依然春风满面,步履潇洒。
看见赵长垣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他摇了摇头走过去咋舌道:“这群兔崽子,还真是会落井下石,活生生把这大白鹅灌成酒糟鹅了。”说着,将鹅头扶了起来。“诶,醒醒。”
赵长垣转过脸直直的望着他:“嗯?”
他笑问:“你行不行?”
赵长垣一拍桌子,吼了一句:“行!”
“行就再喝一个!”说着,这位“从不”落井下石的潘恶少又替赵长垣斟了满满一杯。
“喝!”
在场至少有一个人,是真的心疼赵长垣的。那人便是坐在角落,默不作声望了他很久的童纤。童贵人今晚,心情起起伏伏,坐立难安。
看他吃饭时虎头虎脑的模样,童贵人心花怒放。
看他豪爽的喝下众人敬来的酒时,童贵人老鹿乱撞。
看他最后招架不住众人的轮番轰炸,倒在桌上时,童贵人百抓柔肠。
好不容易才逮着他身边无人之际,童纤犹豫的走过去,在他身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赵大人,您还好吧?”
他埋着头,从胳膊的缝隙中发出一个闷闷的字:“好。”
童贵人给他倒了一杯热茶,推近他搁在桌面上的大手旁。“喝这么多做什么呢?怪伤身的。”若不是身边杵着这么多天杀的电灯泡,估计童贵人今晚必定会鼓足勇气一把抓住他的手,死都不放了……
他忽然抬起头,脸上带着憨厚的笑意,直直盯着眼前的地面说了句:“我今日特别高兴!”一炮双响,一箭双雕,这种事半功倍的事情,换了谁会不高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