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玥玥就这样被赵长垣强行搀扶进了王青盖车里,排排箕坐好。
注意,是箕坐好,不是跽坐!
别瞧着音同字不同,仅仅一字之差,却有着天壤之别。
箕坐,乃两腿张开而坐,形如簸箕,实是有着对人极为不礼貌的随意散漫之意味。
而同样发音的跽坐,则是两膝着地,小腿贴地,臀部坐在小腿及脚跟上的坐姿,虽也有着比较随意之意味,但总归也属于跪坐,相较于箕坐,则对人礼敬、敬畏得多了。
但龚玥玥是来自现代的魂灵,自然知道后世桌椅普及之后,箕坐才是流行趋势,可眼下的大汉朝,并未有桌椅家具,世人还只是席地而坐,跽坐就成为了比较常见的坐姿。
偏偏赵长垣却与常人不同,自己张开两腿箕坐不算,还拉着龚玥玥也跟着一块箕坐着。
“雲儿,车厢里又没有旁人,作甚那么正经?!”赵长垣劝慰了句龚玥玥,便舒服地伸了伸懒腰,“诶,还是这样放开两腿方才舒服嘛!”
又低声嘀咕着:“……也不知礼仪为何要如此费事……要是都坐在小杌子上就更舒服了。”
龚玥玥就异样地看了眼赵长垣。不过连她自己也不清楚,她那一双水眸里,欣赏已然多过了异样。
赵长垣的眼风显然扫到了龚玥玥眸底的欣赏之色,“是不是,本王说的不错吧,雲儿?”又凑近龚玥玥,趁机再次亲了一口龚玥玥的脸颊。
还未待龚玥玥黑脸,赵长垣赶忙涎着脸皮,道了一通歪理邪说。什么“雲儿的肌肤吹弹可破,在在都是诱人犯罪的根源”,什么“本王的爱妃,本王爱怎么亲香就怎么亲香,旁人他管得着嘛”,等等,不一而足。
见龚玥玥实在气得狠了,怒目而视着他,赵长垣便伸出一只手臂,揽着龚玥玥的腰肢,振振有词地道:“雲儿,本王可没有要轻薄雲儿的意思,本王那是情非得已!”
“哼!”
面对如此厚脸皮之人,龚玥玥只能恨声哼了下,别过脸去。
赵长垣也不再玩笑,又一本正经地邀请龚玥玥用早膳。龚玥玥连看也未看一眼,头脸依旧别转着。赵长垣也不勉强,说是进宫行过一献之礼后,父皇要赏赐燕饮的。
意思是,到时龚玥玥可以再好好补吃一餐。
龚玥玥鼻孔里再次轻哼了一声,没再搭理赵长垣。
永安里与步广里都距北宫的东苍龙门不远,很快地,赵长垣的乘舆在戢影、戢夜等王府众侍卫的护卫下,来至了北宫的东门门前。
赵长垣率先跳下了车,回身搀扶着龚玥玥也下了车。龚玥玥刚刚站定,大公子舞尧便走上近前,躬身一揖,给二人施礼道安。
按照士昏礼的流程,女方送亲的人也要接受男方舅姑的一献之礼。而女方送亲之人,皆为新妇的诸兄弟。所以,大公子舞尧便作为女方送亲之人,前来觐见新妇的皇上皇后舅姑了。
几人寒暄过后,便揖让着要进入宫门。还未迈步,就见侯常侍微微躬着腰,含笑行了过来,叉手施礼道:“六殿下安,老奴见过梁王妃!”
这是将梁孝文王妃直接省略为梁王妃了。
龚玥玥就悄然看了眼侯常侍,后者则朝着龚玥玥亦悄然夹了夹眼。
龚玥玥自是不能装聋作哑,上前给侯常侍回了一礼。
侯常侍自然不敢受礼,连忙侧身躲过了。可眼底的笑意,却是止也止不住地流泻而出,“王妃殿下,皇上说了,这永安宫离着东门远些,命老奴带来了辇舆,让王妃殿下安坐。”
说着话,侯常侍一招手,宫门后驶过一辆玄黄五色,并饰以金玉、翠羽、珠络、锦绣等物,由三尺高的果下马驾舆的辇舆来。
侯常侍又将驾舆的小黄门赶了下去,亲自为龚玥玥驾起辇舆。
龚玥玥就迟疑了会儿,禁不住又看了眼赵长垣。
赵长垣却赞许地看向了侯常侍,还悄悄朝侯常侍竖了竖大拇指。这才转过脸来,对龚玥玥道:“又不是母后的凤辇坐不得,这辇舆可是父皇赏赐给梁王妃的,爱妃岂可辜负了?”
怕龚玥玥耽误了时辰,伸手便搀扶着她,强行将她摁进了辇舆内。
“得嘞,王妃殿下您安坐好了,老奴这便起舆了。”侯常侍配合着赵长垣的动作,立马便发动了辇舆。
辇舆之后,赵长垣、舞尧,以及心惠、兰惠等一行人,跟随着前往永乐宫。
初时,龚玥玥乘坐着还忐忑不安,因为头两次进宫她可都是步行前去的永乐宫。但转眸间却瞥见辇舆旁的赵长垣,时不时地冲着她睒目以笑,龚玥玥原本愧疚不安之心便歇了下去。
哼,即便有汉家故事,那又怎样,正如侯常侍所说,这可是皇上赏赐给她的。
不怪龚玥玥有此愧疚心理,因为,汉家故事:诸王入宫,辄以辇迎,至省閤乃下。
虽然此时的赵长垣尚未就封国,没有春朝秋请之仪制,汉家故事便做不得数,但龚玥玥总觉着不太坦然,好似自己虢夺了赵长垣作为诸侯王应有的待遇和权利。
赵长垣显然揣摩到了龚玥玥的心理,便不时地戏谑于她,令龚玥玥很快赌气似的安于现状了。
有了辇舆代步,龚玥玥方才不觉着那一头金玉珠翠的沉重,内心里其实很是感念孝承帝,也更感谢侯常侍。
要不是有侯常侍出入禁中,跟皇上能说得上话,她一介从未谋过面的六皇子继妃,怎么可能得了皇上的恩典……
便悄声地跟前面驾舆的侯常侍道着谢:“……舞龚玥玥多谢侯常侍大人了!”
“咱家愧不敢当!王妃多礼了,王妃要谢,其实该谢……”侯常侍往身后赵长垣的方位一瞥,“六殿下才是。”
龚玥玥就不情愿地看了眼辇舆旁的赵长垣,没有言语。侯常侍自是了然地笑了笑,也未再说什么。辇舆很快便驶到了永乐宫门前,停了下来。
就在龚玥玥被赵长垣挽扶着下了辇舆之时,一管娇呼灌进耳鼓:“哟,瞧瞧,这么快就鼓瑟鼓琴、呦呦鹿鸣了,当真羡煞旁人呐!”
正是郦邑长公主。
“诶,六皇兄,你们可来了,再不来,郦邑还以为昨夜六皇兄欺负我八表妹没完没了了呢!这不,父皇和母后都叫郦邑出来观望几回了!”郦邑边说,边行至近前,围着盛装的龚玥玥转起了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