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龚玥玥似笑非笑地扫了扫两侧,嘴里依旧不停地咕哝着:“……若是叫六皇子殿下知道了,在我西平侯府出现哪怕一星半点的差池,人家不说我西平侯府看护不力,出了盗贼,还以为我八姑子贪心不足,想着再讹人一颗夜明珠呢……”
话音一落,菊惠愈发地诚惶诚恐,竹惠更是脸色都吓绿了,只管紧紧地护着菊惠,须臾也不敢错开半个眼球。
一旁的玉珏听见了,自然气得要再次反唇相讥,却被隔案的柯氏给制止住了。柯氏清楚,八姑子并非真的醉酒,她只是借着酒话,说给在场的人听罢了。
柯氏猜测的不错,龚玥玥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可不想在自己尚未离开西平侯府前,那颗惹人眼热的夜明珠,出现什么不必要的被盗丢失情形。
总之,小心驶得万年船!
就这样,八月十五这日晚膳燕饮,龚玥玥也和舞氏众郎君一起,喝醉了酒。
至于她是如何脚步虚浮地回了瞻雲苑,又如何地被玉珏在背后讥讽不懂得自重,也被六皇子殿下安插在身边的兰惠,给一字不落地回禀了去。
起先,龚玥玥还是借酒说事,到后来,却真的喝高了。因为,舞瓒兄弟几人纷纷前来祝酒她生辰,她自然不能推却了。
待到第二日早上,龚玥玥头疼欲裂地起身,正想着要如何对付翟垣母时,心惠端着一碗醒酒汤来至榻前:“八姑子,为何不多睡会儿?听说宿醉了,喝了这醒酒汤最是提神醒脑的。”
“哦,快点拿给我,别让翟垣母瞧见了!”龚玥玥说着话,便伸手接过,一饮而尽。
心惠就抿嘴一笑:“想是八姑子真的喝多了,竟不知自昨日起,那宫里的翟垣母已然被皇后娘娘给收了回去!”
龚玥玥就一拍脑门:“看我,竟然将这么重要之事给忘记了!”之后又煞有介事地感叹:“还真是喝酒误事,喝酒误事啊!”
主仆二人就相视而笑起来。
心惠笑了会儿,又想起一事来,回禀龚玥玥:“八姑子,今日早上,婢子听说,那宫里的翟垣母已被皇后娘娘又派来了咱们侯府里,说是要教导九姑子的宫规礼仪呢!”
龚玥玥的眸底笑纹荡漾得就更开了。
心惠就笑着觑了眼龚玥玥,“依着翟垣母的性子,也不知九姑子要如何自处呢?”
“如何自处?那自然是疲于应付了!”龚玥玥想想自己这段日子以来,过得非人一般的礼教宫规生活,就替玉珏发愁:“诶,也不知依着九姑子的性子,要如何挨过那漫漫宫廷生活……”
杞人忧天了会儿,龚玥玥免不了又联想到了自己:其实自己也不知要如何挨过那漫漫皇室生活……还是多想想自己吧。
再有几日,她便真的要入住六皇子府了,如何自处,如何与六皇子,以及与六皇子赵长垣的绯闻男友荣镝相处,当真棘手地摆在了她的面前。
不过,时间好像不容龚玥玥多想,在她尚未来得及思量出个所以然时,日子便飞快地来至了八月二十。
这日,西平侯府张灯结彩,大郎主舞宫一大早便招呼着人,将侯府装扮得焕然一新,舞尧、舞盛、舞忠、舞瓒、舞威,以及宋珞等众位郎君,早早地便休沐回府,单等着龚玥玥的好事将近。
此时大汉朝的婚礼,完全依照士昏礼的仪式,在傍晚时分进行。
天色黄昏时分,就听舞威一路高喊着“来了,来了”,便跑进了德和堂:“大世父,六皇子殿下的车驾已经快到大门口了,前面随从灯笼火把的,一路照得通明呐!”
“快,赶快府门外迎接!”大郎主舞宫身着玄端服,挥着手只往前赶,慌忙间,连玄舄都穿歪了,嘴里还不住地嘀咕:“……这天色还尚未昏暗下来,殿下的车驾便来了,这……这也太心急了些……”
却也知道耽误不得,连忙跟着舞威等一众郎君,赶至府门处。
原本作为新妇这方的行礼主人,本该是龚玥玥的老子爹舞徵担任,但奈何南阳太守不可擅离职守,舞坞便一早地让大郎主舞宫,跟随至京城代为操劳了。
所以,舞宫就身负行礼重任,亲自迎接新婿进女方家门。
待众人来至府门处,就见大街上,远远的灯笼火把亮如白昼,六皇子府的随从侍卫皆整齐划一地衣着玄端服,一路紧紧护卫着一辆墨车,以及两辆从车,很快便来至了侯府大门口。
一俟车停,随从侍卫们便迅捷地分立两侧,训练有素地排排站好,等候主子下车行礼。
赵长垣身穿玄纁爵弁服,又饰以黑色下缘的浅绛色裙,自迎接新妇的墨车里,气势磅礴地走了下来。
而在其后的从车里,又走下一人。
众人张目一看,却是一袭玄端服饰、天地都为之黯然失色的谪仙人物——荣镝是也!
大郎主舞宫赶紧上前几步,面朝西拜了两拜。新婿赵长垣则面朝东答拜,朗声道:“吾子命某,以兹初昏,使某将,请承命!”
大郎主对曰:“某固敬具以须。”又揖让新婿,请其入门。
于是乎,新婿赵长垣亲自手执大雁,随后入门,来至了德和堂的堂下阶前。
而作为男方宾者的荣镝,自然也跟随而至。
谦让三番,大郎主走上堂来,面朝西而立。新婿赵长垣也上得堂来,面朝东而立。而宾者荣镝也随后上堂,则是面朝北而立。荣镝接过赵长垣手里的大雁,放置于地上,拜了两拜。
此刻于堂内装扮一新的龚玥玥,也是身着饰有浅绛色衣缘的纁裳,头梳高髻,略施粉黛,面向南而立。作为新妇一方的女师宁垣母,则纚笄宵衣,站立于龚玥玥的右边。陪嫁的媵侍隐姜则也是纚笄宵衣,也就是头戴束发巾和簪子,身穿黑色礼物,肩着绣有吉祥花纹的单披肩,跟随于龚玥玥身后。
心情再是五味杂陈,龚玥玥也清楚,自己即将离开西平侯府了。
便稳步来至大郎主面前,接受作为代替君父的大世父之婚前离家训诫:“戒之敬之,夙夜毋违命!”并象征性地授与衣、笄等物作为依凭,使她不忘训诫之言。
龚玥玥又来至西阶上,听候嫡母柯氏的教导。
柯氏挺着个大肚子,站立于西阶之上。瞥眼间,便瞅见六皇子殿下那有意无意间扫过来的凌厉眼风。暗自打了个寒噤,便丝毫不敢怠慢地殷殷切切起来:“勉之敬之,夙夜无违宫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