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想过等我有了孩子,将他培养成人,我便辞去官职,带我娘子云游四海,见着哪儿好就住段日子。见着谁有不平,就仗剑相救。”想起未来的规划,赵长垣脸上终于浮现出发自内心的笑意。
“你果然跟我一样,没什么大出息。”恶少话虽这么说,却也真心欣赏他向往洒脱自由不求功利的性格。“你那个小娘子愿意吗?”
说到这儿,也许是酒精发挥了作用,赵长垣脸上不由自主的泛上红晕:“她愿意,她说无论我去哪儿,她都愿意跟着我。”
恶少又爽朗的笑开了:“你小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命。你这个娘子,虽然牙尖嘴利,行为乖张,但确实秀外慧中,风情万种,跟一般的女子不一样,容易招人喜欢,我这辈子欣赏的女子不多,她算一个……”还想夸下去,却瞥见小白脸两颊通红抿着嘴眯着眼睛盯着自己,赶紧刹车,免得又打翻醋坛子。“而且对你还死心塌地。”
小白脸果然又喜上眉梢:“这倒是真的。”
见他蠢萌至此,又想起自己哥哥心里那点心思,恶少忍不住善意的提醒他:“不过你也别仗着她对你一条心,就成天跟放羊似的让她在外面瞎晃。像我这样的正人君子不多,别哪天真被狼崽子叼了去,俗话说的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以后不会了,她答应了我,今后不去衙门了。”
“嗯,你总算是苦尽甘来了。”恶少一直旁观着赵长垣这一路捍卫姻缘所付出的艰辛,由衷为他现在的幸福感到欣慰。
整个晚上,狱卒们好奇的在铁门外踱着步子,听这一正一邪两位贵公子在这肮脏不堪的大牢里,把酒言欢,畅谈古今。
赵长垣如今才发觉潘恶少竟是个文武全才,潘恶少也第一次发现赵小白脸喝了酒也会开玩笑打酒嗝傻笑……
探访时间已经超过多时,虽然狱卒并未敢上前打扰,两个知道轻重的人也明白是时候暂别了。
临走之前,赵长垣憋了半晌,那表情犹如揣了只青蛙在嗓子里,最终支支吾吾的说了句:“景元,其实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恶少早已觉得他神色有异,云淡风轻的问:“说吧,还有什么是我受不起的?”
“杜若桐……她……定亲了。”小白脸一脸的痛苦,仿佛与人定亲的是龚玥玥。因为此刻他面对着的人,脸上所有神采都因这句话而迅速被抽干。
“呵,是吗……这是好事……我……我得……恭喜她。”恶少强忍住心中翻腾的酸苦,却不知自己此时已经面无血色。
小白脸不忍看他,低头追问一句:“你,就没有什么话要我转告她吗?”
恶少努力扯出一抹笑意:“你帮我告诉她,丑八怪终于有人要了,恶少替她高兴。”
“就没别的了?”小白脸难以置信的追问了一句。在他看来,这种事是足以让他发疯越狱的事情,人家恶少竟然三言两语就算了?
“没了。”
铁门又一次发出难听的声响,那个和煦如春风般的朋友消失在铁窗外,狱卒纷纷回到自己的岗位上站着,周围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和黑暗。
没人知道,此时的恶少倒在地上咬着袖子,哭成了孩子。
“出来了。”等在街边马车里的龚玥玥和杜若桐一直愁云惨雾,一见到翩然而来的赵长垣,龚玥玥整个人被点亮了:“相公,怎么样?他好不好?”
赵长垣坐定,便神色如赵的安慰她们:“还行,你们不要担心,明天一早,我还会去宫里求见皇上。”
杜若桐顶着肿眼泡带着哭腔哼唧:“可是已经没有几天了……”
他毅然保证:“我知道,明天无论如何我都要见到皇上。”哪怕闯殿他都在所不惜。
龚玥玥目光狡黠的问:“对了,我让你跟他说的话,你都说了吗?”他最后对恶少说的那席话,始作俑者便是她龚玥玥。
“说了……”他无奈的回答。
龚玥玥凑近他,一脸好奇的问:“他什么反应?”杜若桐也紧张得等着他的答案。
他诚然道:“虽然他憋着,但我看得出来,他很难过。”
龚玥玥一瞥嘴,坏坏的说:“就要让他难受难受,谁让他总这么欺负若桐,阻止别人向她提亲,太可恶了!”
杜若桐既开心又心疼,将手帕咬得乱七八糟。
赵长垣伸手捏了一把龚玥玥的粉鼻:“你一肚子坏水。”还把他也带坏了。
“要是真能一肚子坏水就好了,多省饭钱。我怀疑我肚子里长虫了,咱们还是赶紧找个地方吃饭吧。”她一边说,一边用眼神警醒赵长垣,才告诉过他以后在杜若桐面前,不能表现的太亲密,以免她看了伤心,这小白脸居然转脸就忘记了。
因为怕杜若桐独自一人胡思乱想,这些天都是龚玥玥陪着她吃睡。赵长垣则一个人住在她们隔壁房间。有时候会在客栈里遇到潘誉和潘竹青,几个人也会凑在一起吃饭兼商量案情。
一切本来都井然有序。直到今晚,半夜三更不知从哪个房间里传出女人的惨叫。吓得所有人都从睡梦里惊醒,胡乱穿戴一番便跑出客房看个究竟。
龚玥玥和杜若桐刚开门,便撞见准备敲门的赵长垣。
“相公,怎么回事啊?”龚玥玥打着呵欠问。
“还不知道,似乎是楼下的声音。”
惨叫声越来越凄惨,听得龚玥玥浑身发抖:“哇,还在叫呢,咱们去看看吧。”
“走。”赵长垣带着两个丫头跟着陆续从房里出来的客人下了搂。
原来是楼下孕妇尚未足月便忽然阵痛难忍急着要临盆。这大半夜的,又人生地不熟,去哪儿找稳婆?急的她丈夫满街拍门找大夫。而孕妇则留在客栈疼痛不已,最后干脆惨叫了起来。
眼看这孕妇疼得满床铺打滚,客栈老板也急眼了,这客栈还从未遇到过这种棘手的事情。
“哎呀我说各位贵客,你们当中可有人懂得接生?快帮帮这位夫人吧!再这样下去,恐怕……”他不敢说下去了,怕真的触了霉头。
客房外站着的,要么就是封疆大吏,要么就是太师将军,要么就是娇滴滴的夫人小姐,谁会懂接生呢?全都你望望我,我瞅瞅你,无所适从。
凄厉的惨叫声在这样的夜晚,显得格外刺人心肺。
一位年纪稍长慈眉善目的夫人忽然站出来:“我可以试试,虽然我没接生过,可我生过几个孩子。”
老板想了想:“也没办法了,救人要紧,那就有劳夫人了。”
“可我需要帮手。”她四周一瞧,都是娇滴滴的未婚女孩子。只有赵长垣身边的龚玥玥,梳着已婚发髻,看上去又聪明伶俐。“这位夫人不知如何称呼?”
她身边的家仆赶忙告诉她:“这位是左卫大将军赵长垣和他的夫人。”
她走上前点头示好:“不知赵夫人可否帮姐姐这个忙,为里面那位可怜的姐妹接生呢?”
龚玥玥吓的脸都白了:“呃啊?我……我……我……好吧……”她很想说她害怕,可事到如今救人要紧,她实在无法开口拒绝。
赵长垣见她小脸苍白,拉住她在她耳边轻声问:“你害怕?”
她轻咳了两声,想要镇定情绪:“不……要紧,没事。”说完,跟着那位夫人向那客房里走去。
刚到门口便迎面瞅见气色极差的潘竹青:“你要是晕血,就别硬撑。”他不动声色的对她嘱咐一句。
“我不晕血。”只是怕亲眼看见分娩过程,会让她更加没有勇气怀孕生子了。
关上门,门外的客人都没有散去。产妇撕心裂肺的叫声,实在让人无法入眠,不如一起守在门外等候消息。能够在这样一个特殊的夜晚,与这样一群特殊的人们,见证一个新生命的诞生,也未尝不是一种缘分。
“难为玥玥了,她告诉过我,她最怕这个。如今让她亲眼看见,还不知道会不会落下什么阴影呢。搞不好,以后都不敢怀孩子了。”杜若桐没事又开始口没遮拦了。
赵长垣心里有些酸楚,却毅然说道:“她若真不敢,那就不要了。”
杜若桐不可思议的说:“那怎么可能,你不在乎,你爹娘会不在乎?说不准还会*你娶小妾呢。”
他毫不迟疑的说:“我只要她一个。而且也绝不会让我不爱的女人替我生孩子,那样何其残忍!”
杜若桐这次是打心眼里赞赏他:“醋坛子,你确实是好男人。”
瓜熟蒂落的声音从房门里传出,产妇的叫声变成了娃娃的哭声。众人都不由得喜上眉梢:“生了生了!这么快!”
房门打开,那接生的夫人抱着个娃娃走出来:“生了,是个千金。”众人好奇的围观,她却对站在角落的赵长垣大声招呼了句:“对了赵将军,您夫人……吓晕了。”
众人一听这话,自觉地散开一条道,让急红了眼的赵长垣和杜若桐奔进房间。
龚玥玥此时脸色惨白的躺在贵妃榻上,毫无知觉。
赵长垣疾奔上去抱起她轻拍她脸蛋:“玥玥,娘子!”她却丝毫没有反应。
正当他准备抱起她出门寻大夫时,产妇的相公带着大夫走进客房。
“有人晕倒了?”大夫年逾花甲,却声如洪钟。
赵长垣赶紧上前去请:“大夫,是我娘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