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问君能有几多愁

漆黑的冲天烟柱下，左近空际妖云密布，亡灵法阵由天而降，肖凡与火狼瞬间离散，化为流烟向两旁飞退，火狼幻形为锐利火红的锥形焰头，扑击向阎罗本体所立处。

伏雷右臂法杖一伸，天空中骤然响起怒吼般的阵阵暴雷，火狼幻化的锥形焰头顿时弥散，变成更为凝聚的针芒般渺小，这束燃烧炽烈的火红针芒于半空折转方向，毫不停留地向伏雷处飞去。

肖凡一溜烟扑往火狼的方向，单凭魔族战将的排名看来，伏雷位列第八，显然要弱于排名第四的阎罗，更何况少了几百万年的修炼，实力更加难望项背。

先解除伏雷的威胁，最好是困住此人为质，搞不好还能尝试跟阎罗心平气和地交涉一番。

但他却不知，伏雷集法师、召唤师、盗贼三项职业于一身，堪称魔武双修，还能召唤协助攻击的神兽，在最难缠的魔族战将中，断定有他的一席之地。

史上排名前二十的魔族战将，彼此虽然从未较量过，但实力其实相差不大，除了战王俄尔伦天性嚣张，又的确武力过人，谁也不敢说稳压同侪一头。

于一人一狼扑击的途中，冲天的黑烟柱散淡隐没，阎罗的亡灵法阵都收手了，退避一旁静观战局，显然对伏雷极有信心。

两条身影一左一右，超音速的移动速率割裂空气，产生的不是气流涌动的风啸声，而是与空气摩擦带来的密集爆音，伏雷遥遥看到两条影像风驰电掣般赶到，嘴角不由勾起一抹冷笑。

幻形为针芒的火狼显然威慑力更大，伏雷手中的法杖也跟着倏忽间变化形态，构成了一把半月形弯刀，他的人形体态由布衣变为皮甲，更于原地骤变模糊，化为一道螺旋状升腾而起的虚影。

极效隐匿！

肖凡坚信自己连眼睛都没眨过，然而下一刻不期而至。

－7200000000！

恢复狼形体态的火狼，被一道耀眼的星芒命中，由离地六码的半空中摔跌出去，尚未触地之际，又被一道席卷天地的幽暗寒霜托起，寒霜如雾又如浓重的烟幕，带来持续十多次密集形伤害，制造出恐怖的掉血数据。

－990000000！

－990000000！

－990000000！

……

肖凡已然察觉到，火狼的血量已不足百亿！

就这来不及眨眼的顷刻之间，火狼掉血超过三分之二！

这会儿什么想法都没了，命令火狼退离的指令下意识间发出，能不能救回火狼，肖凡可就再无丝毫把握，但死马当活马医，竭尽全力是毫不犹豫的。

趋身而过的一刹那间，于伏雷显形的所在，裂魔刺斜指变为直指，狂涛斩连着乱石崩云接续施放，伏雷的身形倏明倏灭，于山野地域间闪烁不定，两道无声无息的远程伤害技能全然落空。

阎罗却忽然“咦”了一声，伏雷身形骤然几个闪烁，仿佛加持了武者奥义的移动效果，倏忽间跨越千码之遥，停到阎罗身旁，与他并肩而立，两位战将的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阎罗是长势蓬勃繁盛的古树形体，伏雷则为普通人类的形体，这两人站在一起，就仿佛一人站在树荫下躲避阳光雨水，很是惟妙惟肖。

阴郁昏沉的天空中，闷雷声声持续不绝，导引出雷罡层中密集的闪电，衍生出五颜六色的电流，扑天盖地洒落下来，消失在空气中，这很明显来自于伏雷此前施放的法术积留。

肖凡脚步移动产生道道残影，其快如疾风地趋奔过去，终与火狼会合到一处，一把拥上去，泪水险些儿夺眶而出，他以为下一刻火狼必死，坐骑可没有什么灵魂觉醒的运作手段，坐骑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坐骑栏里的陆行坐骑将会空置出来。

两名魔族高端战将离着两百多码开外，并肩而立，一本正经地打量着这位人族玩家，正跟自己的宠物坐骑抱在一块儿亲热。所以他们观察得更加仔细，甚至趋身移步，上前了百多码又停下，接着对视一眼，又再看过去。

肖凡也大感奇怪，魔族神经兮兮的，价值观什么的难以常理衡量，但打架打到一半就此收手，倒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可是热衷血腥杀戮的种族！

“阎罗阁下，伏雷阁下，两位……”

肖凡刚打了个招呼，觉得今天尝试与魔族沟通的企图，相当有些靠谱的样子，语声却被伏雷打断：“你的手上是什么？”

“裂魔刺，传说中剑神早期斩妖屠魔的神兵利器。”肖凡答得朗朗上口，右手轻挥，裂魔刺的七个菱形血槽醒目异常。

意识海却启动功效，将火狼收归坐骑栏，他自己挂一次还能复活，火狼却不容有失。

其实两方相隔一百多码，原野间张目看过去，虽然并无遮拦物，伏雷与肖凡身高相仿，如此距离下，仅如一根雪茄烟的体积。

而且这样的距离说起话来，肖凡都很怀疑对方能否听得分明，虽然他对伏雷的语声听得清清楚楚。

阎罗似乎叹了口气，鼓胀而枝繁叶茂的树身间，那只横斜扭曲的口器位于主干向上一码多高的地方，加上犹如潦草挥毫的两线歪歪扭扭的眼帘，形容诡谲而可怖。

而随着这声叹息，阴沉的天幕骤变明朗，阳光明媚，四野大亮，草木变得尤为青绿，透着生机勃勃。

“……你的左手。”伏雷迟疑片刻，终于问将出来。

火狼既已存留在坐骑栏安全区域，肖凡心下大安，左掌张开探出，一眼瞥过，登时愣神了。

掌心灰影密布，且维系着小小的空间旋转不休，仿佛那处是个深幽的黑洞所在，正持续不竭地吸纳万物，这情景当真诡异，于是两名战将倏忽提步悄然近到十码之近，肖凡竟没注意到，双眼和心神完全被掌心的黑洞吸引进去。

“尊者！”伏雷喜极而泣，身子猛然矮了一截，噗地一声跪在当场。

阎罗整个古树体型，以肉眼可见的频率持续变幻，终究也没化为人形，而是变成一株枝叶凋敝的小树苗，于是眼耳口鼻更是浓缩拥挤，丑陋不堪，也跟着扑倒在地。不好说五体投地，只是一株树苗整个扑倒趴伏地面，其上嫩绿的叶片颤抖不已。

肖凡猜测这种颤抖，可能源自于阎罗正在饮泣，所以他看了眼伏雷端正的跪姿，视线又回到左掌心，仔细观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