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枪火与玫瑰

杨烨近来越加焦虑，他对事务的精细和确切有着本能的渴求，所谓完美主义者，至少表现在操办事务、解决问题方面，他具有类似的特征。

这种更近乎于情感情绪上的诉求，继而发展下来，他就成了表现较为突出的强迫症患者。

虽然杨烨为人处世方面还算随和，自己也时时注重情绪控制，寻找各种舒解渠道，多半以设定大目标的明确性，来指挥行动，所以情绪对他的干扰极小，但作为他本身，倒从未否认过强迫症的事实。

心理问题、精神疾病从广义上看，不见得就是一个必须扭转纠正的病状，杨烨对此有自身的理解，合理把控自己与这个世界接洽的正确态度，于他个人而言，暂且还能做到。当然这是他自以为是的正确，至于别人怎样观察他，用什么样的眼光打量他，他好像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征讨天使当铺的行程并没有变得更加艰难，他们这一行依然游走在天高海阔间，亦无任何一国官方司警得能他们的行踪，但天使当铺已知的合作成员方，个个扮起了乌龟，缩起了坚硬的龟壳，坚决不跟杨烨正面对抗。

何况他与随从伙伴们几乎都是分头行事，经常化整为零，行踪也很难被捕捉到。而杨烨操纵空际飞弹的打击，却来自四面八方，有的跨地之遥，甚至在数以千万里之外。

焦虑来自于一筹莫展，单单到了迈尔威治这一块，就有些无从下手之感，此人缩起来当乌龟，如今真身藏匿在地球上的哪个角落根本无从猜估，而或生擒或击毙的乔治王族属下将官，则尚未取得很能见效的线索。

也因此，对整个天使当铺在天海洋流广阔领域的部署，至今收获的讯息甚是浅显，主要的打击目标，仍来源于孔英明的详细分布图。

虽然详细，但可远远称不上详尽，比如天使当铺设立在东国的指挥中枢，除了盛龙省被春怀楼鲸吞前的军务处，还有哪些机制处于天使当铺的掌握，孔英明就一无所知了。

杨烨闲时得以排遣焦虑的方法，也就是跟张玉强或在海岛、或在陆地，或在徐行的舢板上小酌几杯。孙庆扬已被遣返六龙湾，重归精减多倍的游戏组，当初杨烨雄心勃勃建立的英华风社，随着成员风流云散，拆解组成都称不上，早便失去了踪影。

这天与张玉强约见之前，便收到最新消息，他找到了一个极大的助力，跟国外流窜生活经验丰富的蒋涛取得了联系，而且此人明确表示，要加入杨烨的讨伐阵营。

蒋涛在魔道里的id破碎魔刀，既是天道公司的股权人，又一直身为埋在天使当铺的卧底棋子，随着孔英明与天使当铺的决裂，蒋涛的重要性遭到进一步削弱，而且很可能已然惹起天使当铺的疑心。

据蒋涛自己说，虽然自认为演技爆棚，天之骄子实至名归，但打不进核心的权力架构，身在天使当铺已经难有作为，索性就退出来，在台州港待了一段时间，委实百无聊赖。

要加入杨烨这个四处征伐的阵营，原因也没什么特别的，蒋涛这人性子里就有冒险的基因，要是生活平淡如水，那么活着都是一件很可疑的事，他自认为不是嗜血好杀之人，但天生不安分，怎么伪装自我，试图进入平凡朴实的生活，也骗不过别人。

“所以寻找刺激，才是你加入我们的原因？”杨烨有些失笑，接道：“你能活到这个年纪，三十好几了吧？真是太不容易了。”

他们此时位于一片山脉间的峡谷地带，而不足一里开外，便是天海流域的支脉，此处有座连结一体的废弃石屋，经历年来海风及潮起潮落的冲刷，呈现出尤为墩实坚韧的模样。

原先的炉膛早已破损不堪，夜色中的石屋里搭起了篝火架，且开启了几盏蓄能灯罩，杨烨身边十多名随从，加上张玉强、蒋涛两人结伴前来会见。杨烨的心下也生出些许疑窦，蒋涛此人一直以来充当双面间谍，到底在什么情况下，何等契机下又会叛变出卖朋友，这回事还真拿不准。

虽然此人独自前来，也未带有随从，侧腰悬垂的枪套也甚是随意，暂时来说似乎并无威胁，然而天知道蒋涛心下作何计较，总之不能像跟张玉强一般推心置腹，这却是杨烨的初步看法。

毕竟彼此相处不深，也就会过几次面，远远谈不上相互了解。

张玉强察颜观色，倒是随口提了一句：“蒋老弟今年三十……吧？能信得过。”

杨烨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信不过也无所谓，我就是过来凑凑热闹，天海帝国这边的环境，我还算熟悉……”说到这全球第一洋流，多半都以“天海帝国”一言蔽之，蒋涛语声一转，说道：“其实你们这些家伙不厚道，有好玩的也不叫我，早就说给我引荐野山梨，一点动静都没有……野山梨是不是不玩了？还是现实中挂了？”

“没挂，听说是在另一个……我倒没想到，你这么崇拜梨子啊？你为什么不崇拜我？”杨烨说到肖凡的行踪立时止声，紧跟着就直愣愣地问道。

蒋涛笑道：“我想玩刺客呀，跟他请教请教，他玩这么好……我又不想玩盗贼，就算玩，找利器就好了，他跟我很投机的。”他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自己，“利器很赏识我的，他可是魔道第一人。”

“鉴于你的身份这么诡异，我决定……”

杨烨一言未止，蒋涛又截声说道：“我还给你带了个妞，死活要跟过来找你，我这人又不懂得拒绝女人，所以……你要不要见见？”

“见……见见？谁呀？要么就见见？”杨烨目瞪口呆，说出话来都语无伦次了。

张玉强轻叹一声，却没说话。

杨烨跟蒋涛并肩走出石屋，漫天的星辉下，遥遥看到一块礁石后，隐约站着个纤细的身影，估计那人也看到石屋的大约景象，抬步径往这边走来。

“那倒是个很不错的伏击点。”杨烨分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