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澈的情况让罗裳措手不及,她怎么也没想到,当楼明夜命悬一线时,兰澈竟因难以承受的巨大打击也成了半死不活的模样。
这样下去,两个人怕是都要没命的。
"方大头,除了少主之外,她特别亲近的人还有谁?"罗裳思忖片刻,忽然问道。
方亭阁看了眼温彧,哼哼道:"祈王。不过祈王府现在也被神策军监视着,没可能神不知鬼不觉与祈王接触;就算你真的能见到祈王,把他带到这里一样很危险。我看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除了祈王之外...不是还有燕郡王世子吗?"罗裳的询问倒是给温彧提了个醒,他眼神陡然一亮,旋即便是按耐不住的欣喜,"对啊!我们可以去把燕郡王世子找来!兰澈很依赖世子,一定能听进去他说的话!"
方亭阁和罗裳对视一眼,均有几分犹豫。
罗裳犹豫,是因为她不熟悉洛景夏其人,不知道这个人是否可靠。
方亭阁犹豫,是因为他知道,洛景夏也在楼明夜的不受欢迎名单之内,毕竟兰澈对洛景夏的依赖已经超过普通朋友了。
然而转念一想,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介意的呢?人命都要没了,还管谁吃不吃醋?
"好,那就想办法让燕郡王世子劝劝兰澈吧。"方亭阁狠心下了决定,然后十分自然地把最艰巨的任务丢给了温彧,"哎,姓温的小子,你去把燕郡王世子请来。"
"咦?啊?我去?"温彧一脸呆滞,"我也是在悬赏告示上的人呀,现在燕郡王世子应该还在祈王府内,我去了不是一样被抓吗?"
"你被抓,关我什么事?"方亭阁抱着肩膀认真道。
"...喂,你们十八伽蓝就这么喜欢欺负人吗?"温彧大感委屈,挪动屁股往兰澈身边凑了凑,"再说我还要照顾兰澈呢,这是陆前辈交给我的任务。"
方亭阁一撇嘴,朝罗裳使了个眼色:"看见没?祈王府出来的都是这么死心眼儿的人。"
其实方亭阁只是想顺势贬低一下祈王,来给自家少主争一争面子,没想到罗裳又打破了他的完美计划,而且十分直率地站到了温彧那边。
"他说的没错,你们都是在悬赏令上的人,不便露面。我看还是我去一趟吧,我是生面孔,找个身份伪装一下,应该不会引起怀疑。"罗裳根本不给方亭阁提出反对的机会,急性子使然,转身就要去往祈王府。
"等等!"方亭阁和温彧极有默契地同时开口,带着近似饿狼的目光死死盯着罗裳,泛红的眼睛里冒出幽光,"先弄点吃的回来!"
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天,这些天里方亭阁和温彧带着行尸走肉般的兰澈东躲西藏,如过街老鼠一般不敢在人多之处露面,总是在夜深人静之后才小心翼翼窜梭于僻静小巷里,寻找能够藏身的地点。
这处地窖其实是一个老乞丐过冬的地点,已经废弃多年,里面只有一袭破烂床铺和缺块掉渣的破罐子破杯子破碗。老乞丐曾得过兰澈帮助,无意中发现兰澈被人带着狼狈躲藏,便主动把这地方让了出来,帮助三人躲过神策军的满城搜索。
遇到好心人当然值得庆幸,可那老乞丐终归不是什么富贵门阀,能舍得出安身之地,却没办法提供给三人足够的果腹食物。之前温彧和方亭阁凑了凑随身带的铜板,拖老乞丐买些汤饼干粮回来,可那些东西又能支持多久呢?
到今天为止,距离方亭阁和温彧上一顿饭,已经整整过去四天了。
而兰澈,已经十余日没吃过东西。
"所以说,那两个蠢货就任由小兰兰饿着,也不想想办法?嗯?"
祈王府最为隐秘的客房内,身上伤痕刚刚结痂的洛景夏挂着一副恨不得把人撕碎吞掉的表情,唇角挑起的凉丝丝笑意,更让那幅表情多了几许森然。
罗裳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联系上外出采买的祈王府厨子,又费了更大的劲儿蒙混过外面那些神策军暗哨,扮成卖菜的农户进入祈王府,一路上的焦急奔波全都刻印在她的脸上。她本以为把情况向洛景夏说明后,洛景夏会急着去找兰澈,却没想到洛景夏回她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对温彧和方亭阁的埋怨。
不过,站在一旁的李陌却对洛景夏的质问表示赞同。
"兰澈的胃病可不轻,平时有一两顿饭没好好吃都会犯病,何况这么多天食水不进?但也不能都怪他们二人,毕竟他们的处境也不轻松。"李陌带着几分期望看向洛景夏,"世子现在的情况,方便去看看兰澈吗?"
"就算两条腿被打断,就算眼睛被毒瞎,就算明天会死掉...那也没有什么事情能比去见小兰兰更重要吧?当兄长的,不就该随时随地准备为妹妹牺牲一切吗?不然活着干嘛啊?"
洛景夏过于灿烂的笑容不亚于阳光,笼罩在长安城上一连多日的阴霾仿佛被驱散许多。
然而险些被那笑容感染的罗裳很快反应过来。
当兄长的有这种要求?难道她见过的那些兄长都是假的?眼前的男人分明就是变态吧?
罗裳愈发怀疑,兰澈认识的都是些什么人。
兰澈和温彧失踪十多天,早就已经坐不住的洛景夏片刻都不肯多等,马上要来一身杂役衣衫换上,假装帮忙推车和罗裳一道离开祈王府。只剩下独身一人的李陌无法像洛景夏那样自由自在,甚至连送二人到门口都不能,只得把满腔的思念与担忧都寄托在洛景夏身上。
如今,他正处于身在局中,却要佯装局外人的尴尬境地。
洛景夏和兰澈等人的意见相同,都认为他应该从这个困局中脱身,毕竟如今有足够的地位与势力对抗郁邪的人,就只有身为祈王的他了。当然,李陌不可能就这样一直坐在祈王府里当个花瓶,作为眼下唯一一个可以自由出入的各种场合人,他还要从正面去做一些只有他做得到的事情。
譬如说,调查当年冷家军的案子。
他无法去安慰兰澈,无法用双臂抱住她给她温暖,那么至少,试着去为冷家军寻找清白之证明,不让她再飘得更远。
他怕。
怕知道身世的兰澈,会憎恨带给她苦痛的李家,包括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