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来亨前世虽然是学经济学的,可是对历史尤为热爱,特别是古代青楼文化,简直如数家珍,而这秦淮河畔更是学习资料中重点中的重点。
秦淮河板桥一带,是高级青·楼所在的地方,屋宇精洁,花木萧疏,宛若仙境。特别是到了晚上,风清月朗时,栏杆处,灯船上,桨声灯影中,处处皆是生命大和谐。
当然,这里的服务也是一流的,不仅周到还十分讲究。喝什么酒,洗什么澡,放什么味道的香,摆什么鲜花,做什么戏。每一道程序都是精心设计好的,就是为了掏光嫖客们的口袋。
而这里进进出出的人中,既有那些自诩为某某才子或者某某居士的伪文人,真投机者,也不乏真正的学界泰斗,诗坛新星,不少文人雅士似乎早已经习惯了在青楼中一边喝着花酒,一边展示自己的新作。
想来在这个娱乐极其匮乏的年代,这么做也是极有好处的。一面在这些美人面前展示自己的不世才华,说不定那一诗一词一句打动了某位花魁名伶,就可以借此与之一度春宵,彻夜成长,充分满足了男人的征服欲和表现欲。
另一面,在这美妙的音乐声创造的极佳意境中,一张张写着自己新鲜出炉作品的笺纸在同一阶级的众人手上传来传去,那将会是一种多大的满足和荣誉啊!这在别处是万万不可能找得到的。
而且这里也不乏真正重量级的大人物,朝中显贵,富商巨贾往往也都喜欢这些地方,所以自然也是不少不得志的富家少爷,一心想要飞黄腾达的投机者积攒名声,寻求支持,结交友人的好地方。
李来亨作为一个红旗下长大的孩子,自然是有贼心没贼胆,亲卫曹迪跟在他身后,他跟在顾炎武身后,一起朝着订好的包间走去。
他回南京之后,除了见过李自成和高皇后以外,一直都没怎么露面,这些人自然都不认识他。
所以当顾炎武说这只是一个认识的小兄弟,带过来见见世面时,众人也都很给顾炎武面子,纷纷称赞李来亨看起来非常不一般,日后必成大器。只是之后,便谁也不怎么理睬他了。
不过,李来亨并不在意这个,毕竟他只是来见郑成功的,也确实是如愿以偿见到了。
对于这个时候郑成功长什么样子,除了小学语文课本,高中历史书上的那几张模糊的图片以外,李来亨早就没什么印象了。
这位大名鼎鼎的民族英雄,抗清志士其实看起来也没什么奇特的,长得也不算帅,反而是脸上的肉有点多,有点健壮……隆武帝说好的“惜无一女配卿,卿当忠吾家,勿相忘也!”呢,原来重点是最后两句啊,看上的郑家的势力!
不过,李来亨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个郑成功的老师,称赞其“声调清越,不染俗氛。少年得此,诚天才也”的钱谦益也在。
说起钱谦益,李来亨第一次知道这个人,倒不是因为他是一个老东林党,给马士英拍了马屁,之后又畏死投降了满清,而是因为秦淮河八大名妓之首——柳如是在二十三岁的时候嫁给了五十九岁的他,然后还金屋藏娇了……
虽然这个时候的钱谦益只是一个备受尊敬的文坛领袖,而且即将出任大顺的礼政府侍郎,呃,又是礼部侍郎......但其实他在历史上是很有争议的。
在原来的历史上,1645年五月十五日,就是他率南京诸大臣在滂沱大雨中开城向清军统帅多铎投降的。
而且有史料记载:“多铎南下江南时下令剃头,南明民众对此议论纷纷,但是也不敢如何。有一天,钱谦益忽然说:‘头皮痒得厉害",便突然出门了去。家人原本以为他是要去用篦子篦发。可是不一会儿,只见钱谦益剪了头发,留着辫子进来了。”
当时还有人作诗讽刺:“钱公出处好胸襟,山斗才名天下闻。国破从新朝北阙,官高依旧老东林。”不可谓不讽刺十足。
而当时,所有人都觉得是奸臣贼子的马士英却宁可逃命,也要抗清,最后兵败身死。就是与钱谦益交好的马士英妹夫——河南巡抚越其杰和兵部尚书袁可立之子——河南参政兵巡道袁枢也都誓不仕清,相继绝食而死。
不过,钱谦益的恶名主要是来源于那段“水太凉”的段子:“乙酉王师东下,南都旋亡。柳如是劝宗伯死,宗伯佯应之。于是载酒尚湖,遍语亲知,谓将效屈子沉渊之高节。及日暮,旁皇凝睇西山风景,探手水中曰:冷极奈何!遂不死。”
只是,为什么当时身在南京的钱谦益和柳如是不就近原则,直接去跳玄武湖,而是要跑到了常熟的尚湖上去寻死,然后又立刻回到了南京投降?
最关键的是,为什么这个段子要这么好笑,论谁也忍不住笑,然后忘记了思考?而且,人家两口子说话的内容作者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作者还是柳如是的私生饭,别人两口子跳水也要过去捞?
那就只能说是编这个段子的人水平真的太低了,以至于稍有思考的人就能发现其中的矛盾。
而这个段子的出处是《扫轨闲谈》,作者江熙的生平还查不到,只知道是清代人。
不过,就算钱谦益扑通一声跳下水,过几天之后再漂上来,对抗清又有什么用处呢?他日后又如何为南明小朝廷做到那些事情,又如何救得了顾炎武呢?
只能说,钱谦益确实就是一个贪生怕死的凡人,还阿谀谄媚,首鼠两端。他害怕死亡怕得投降了。只是当他投降了之后,退回来时的心情,大抵就是第一次时,本以为大战焦灼,却没几分钟就交了枪的那般失落吧!
但钱谦益作为一个汉人,确实没有血债,身在曹营心在汉,给孙可望,李定国,郑成功等人送过鸡毛信,透露了不少情报,也为抗清出过钱,出过力。
在明末这个群魔乱舞的年代,说不得他有民族气节,说不得他有多高尚,只能说,他也算是非常有人样了。只不过,历史从来不给失败者任何一丁点好的评价。新王朝的正统性建立在旧王朝的失败上,以至于南明没一个正常人。
只是,当我们翻开史书的时候,心中早就预定好了,这个是好人,没啥大缺点,小缺点反而挺可爱。这个是坏人,除了可耻就是可恨,失败是必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