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5 白云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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跋锋寒哈哈笑道:“果知吾意。”

沈牧倏地起立,一拍背上长剑,大喝道:“事不宜迟,我们去吧!但要先知会他们。”

沈牧和徐子陵、拓跋寒在行人疏落的街道上昂然举步。

此刻刚入亥时,却仍是华灯处处,别有一番繁华大都会的气氛。

此时三人转上天街,千步许外就是横跨洛河的洛阳桥。

行人车马骤然多起来。

占大部分都是彪悍豪雄的武林人物,无不对两人偷偷行注目礼。

街上酒楼与青楼林立,笙歌盈耳,车马喧逐,辉煌的灯火下长街亮如白画。

沈牧笑道:“阴癸派一向不肯见光,我们这样出现在城内最繁盛的大道,她们还能有什么作为?”

跋锋寒极目前方,油然道:“我仍未能忘怀昨夜师妃暄蓦然现身桥上的动人情景,只有仙女下凡差可比拟。今晚我们会否再有奇遇?”

沈牧笑道:“守株待兔在历史上只发生过一次,咦!”

两人同时看到在洛阳桥上,幽灵般俏立着有着绝世姿容的美女婠婠!

在人潮中她是如此与世格格不入,虽站在那里,却似来自另一个空间。

行人被她奇异的闲定和倾国的艳色所慑,都在偷偷看个不停。

她不染一尘的赤足,更令人惊疑不已。

深幽的目光,紧锁不断接近的两人。

跋锋寒和沈牧分开少许,仰天长笑道:“其他人都给我跋锋寒滚开,我要与阴癸派的妖女决一死战。”

宏亮雄壮的声音,一时响彻大桥两岸。

跋锋寒向沈牧道:“你给我押阵!”

“锵”!

长剑出鞘。

跋锋寒大步踏上桥头,朝婠婠迫去。

路人四散奔逃。一时杀气漫天,大战一触即发。

婠婠如梦似幻,像荡漾着最香最醇的美酒般的一双美眸,完全漠视四周因懔于气氛骇人而争相走逐避难的男女老少,只凝注着刚步上洛阳桥头、离她至少尚有百多步的跋锋寒身上,玉容静若止水。

沈牧落后在跋锋寒后十步许处,盯着每一个朝他们方向奔离洛阳桥畔的路人。

当跋锋寒踏着奇异的步法,来到婠婠面前二十步处立定时,洛阳桥除了这双对峙的男女,就只有为跋锋寒押阵的沈牧一人。

婠婠向跋锋寒微一颔首,似是无限惋惜的娇叹道:“跋兄本有机会晋身天下顶尖武学宗师之列,只可惜不识时务,妄想以螳臂挡车,落得如此下场,实是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跋锋寒尚未答话,后面悠闲地坐上桥栏的沈牧已哑然失笑道:“真是笑话。有哪一趟你婠大小姐不是像吃定我们的样子;但有哪一趟你不是弃甲曳兵、落荒而逃。真亏你仍厚颜狂吹大气,可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婠婠黛眉轻蹙,瞧往沈牧道:“人最紧要是懂得自量。寇兄或者不肯相信,但奴家以前每次对你们的出手,其实都是留有余地,令奴家投鼠忌器的当然是为了‘杨公宝库’。可是现在纵使把你两人击毙,仍有一个知悉这个秘密的徐子陵,我下手再不用留情。便让你们见识一下来自《天魔策》的绝技吧。”

沈牧三人均心叫妖女厉害。沈牧先前的话绝非无的放矢的讥骂,而是要勾起婠婠前数次败退的阴影,使她强大的信心受到挫击。

岂知婠婠寥寥数语,连消带打,反令两人感到她以前真个并没有使出十足功夫,而今次则大不相同了。

婠婠接下来嫣然笑道:“若以为凭你们两人,就可把我阴癸派牵制在此,让徐子陵把人运往城外,那才真的是天大笑话。”

她巧笑倩兮的娓娓道来,听在两人耳中却像突来的一记晴天霹雳。

此时她要停便停,动静的对比,已能使身在局中的跋锋寒,与作为旁观者的沈牧和徐子陵都心生寒意。

最奇怪的是洛阳桥两边天街南北两段,所有路人竟走得干干净净,没有人留下来遥看热闹。而在桥的两边洛堤处,却分别泊有两艘大舟,此时都乌灯黑火,不见人影,透出神秘兮兮的味儿,当然不会是好路数。

这种不正常诡异的情况,自是人为而成。

婠婠并非是单独来的,而是有人在暗中代她“清场”,且布下包围网,务要置他三人于死地。

跋锋寒剑尖垂下,双目却射出无比锐利的精光,盯着婠婠的两条丝带道:“婠小姐这双飞带有没有名堂?”

这两条带宽只一寸,但却似有伸缩弹性,长时可达三丈,极难防范。

婠婠凄迷的美目深深地瞧了跋锋寒一眼,柔声道:“奴家这带子乍看似是一双,其实只有一条,名曰‘白云飘’。跋兄到了黄泉之下,切勿忘记。”

跋锋寒似漫不经意似随口问道:“只不知是由何物制成?”

婠婠微笑道:“有些事总要保持点神秘才见味儿,跋兄何不猜猜看。”

旁边的沈牧心中奇怪,在这等剑拔弩张,箭在弦上、一触即发的时刻,一向爽脆利落的跋锋寒,为何竟斤斤计较起对方武器的质料来?

他当然知道以跋锋寒的为人,绝不会无的放矢。

婠婠又幽幽叹了一口气。

她无论任何一个表情,均能显露出一种扣人心弦的内心感情,配上她风华绝代的美艳丰姿,确是万种风情,令人目眩神醉。

即使跋锋寒和沈牧与她是敌对的立场,更清楚她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但仍忍不住有这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她朱唇轻启的道:“或者你们不肯相信,但奴家真有点舍不得毁了你们。你们去后,婠婠会有失落和寂寞的难过;但偏又无法不对你们下手,所以心中矛盾之极。唉!看招!”

翠袖扬起,露出光芒闪烁的一对短刃“天魔双斩”。

跋锋寒的斩玄剑尚未有机会攻出,婠婠已欺至身前八尺之内。

双斩像两条争逐的魔蛇毒舌,以令人无法捉摸揣测的方式,在虚空中划出奇异玄奥的径道,朝他攻来。

婠婠本是披垂香肩的秀发,飘扬起来,既动人又无比诡异。

周围的空气似是给一下子抽干了,周围方圆两丈许的空间像变成个无底的深洞。

跋锋寒首次感觉到婠婠全力出击的骇人威力。

她没有说谎。上几次她确是留有余地。

跋锋寒际此生死关头,心中却是出奇地冷静,全没有因对手的强横而心生惧意。

就在这生死对决的一刻,他生出奇异的感应。

他感应到婠婠体内的真气在不断变化,不断游移,有时集中往右手的天魔斩,忽然间又移往纤足,显示出她可在电光石火的高速内改变攻击的方式和杀着。

如此魔功,确是可怕之极。

跋锋寒倏地退后半丈,再飞身冲前反击。

凌厉至令人窒息的剑气像闪电裂破乌黑的浓云般,迎向朝他猛施杀手的阴癸派新一代最杰出的传人。

在旁押阵的沈牧见婠婠以一个完美无瑕的守式,逼得跋锋寒撤回先手,由主动变被动之际,便心中叫苦,知道若论狡猾,自己实非婠妖女的对手。

婠婠现在似乎给他们一个公平决战的机会,实则却非像表面看来那么公平。

“蓬”!

袖剑交触。跋锋寒如若触电,硬被婠婠拂退五步,险些吐血。

他血气翻腾,两耳轰鸣之际,幸好婠婠亦被他反震之力逼得退飞飘后,否则若连环进招,他定难以幸免。

沈牧终按捺不住,从桥栏弹起,掠到跋锋寒旁,大笑道:“美人儿知道厉害了吧!为了节省时间,不如把你的帮手全唤出来,大家一次来个大解决,不是胜似你在桥上飞来飞去,累个半死吗?哈!”

婠婠停身在丈许外处,心中暗恨沈牧破坏了她趁势再施杀招的大计,表面却笑意盈盈,“噗哧”娇笑道:“真亏你说得出来,明明是不顾单对单的江湖规矩,强行插手,偏是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沈牧嘻嘻笑道:“婠美人你说得对极了。现在江湖乱得没有人再爱讲规矩。而我则最喜爱跟风。言归正传,现在已证明了你没有收拾你跋哥儿的能耐,所以尽管多唤些人来凑兴,但我们将不保证是否会溜走。”

以婠婠的笃定冷然,也不由俏脸微变。

婠婠叹了一口气,苦笑道:“你这人最大的本领就是没有自知之明。人家说了这么多废话,目的只是要完成合围之势,现在完成了!你试试夹起尾巴,溜给婠儿看好吗?”

沈牧和跋锋寒一直暗暗留意四周惰况。

天街靠近洛阳桥的两段街道仍是杳无人迹,丝毫没有异样情况。

离两边桥头约数百步外隐见把守的武装大汉,不让行人接近,但这些该属闲角色,不能构成威胁。且不似是阴癸派的人,何来合围之势,着实令人奇怪。

沈牧眉头紧皱道:“婠美人你勿要吓我,我是出名胆小的。”

婠婠莞尔笑道:“谁舍得吓你呢!”

接着娇喝道:“看箭!”

两人为之愕然。

“嗖”!

弓弦声响。

乍听只是一把劲弓弹啸,事实上却是四弓齐发,因其时间拿捏得整齐划一,故听来只有一响。

从矗立两边桥头对起的四座高楼之颠,四枝劲箭像电光激闪般,斜下百余丈的高度,在婠婠的娇喝仍是余音萦耳的当儿,搠胸刺背而来,对三人招呼周到。

“当!当!当!当!”

沈牧三人挥剑格挡,背贴靠背,各自磕飞前后袭来的四箭。

刀剑箭相触,其激鸣之声响彻横跨洛水一百三十余步的洛阳桥。

四箭激弹飞开,掉往洛河去。

婠婠娇笑道:“这四箭只是打个招呼的见面礼,好戏尚在后头呢。”

一阵长笑,来自与婠婠遥对的另一边桥头。

沈牧面对的正是那个方向,见到一男一女从桥头旁闪出来,一个是腰挂飞挝,有点阴阳怪气,毕玄的嫡传弟子拓跋玉。

俏立他身旁的是淳于薇,腰上挂着那把微微弯曲的是突厥人爱用的腰刀,最适合在马背上杀敌。脸上表情似嗔非嗔,又带点无奈的神色,幽幽的盯着沈牧。

拓跋玉先向沈牧打躬作揖,微笑道:“今趟要与别人联手来对付寇兄,实属迫不得已。上次小弟曾在襄阳好言相劝,勿与跋锋寒这贼子走在一道,可惜寇兄听不入耳。不过小弟仍眷念情谊,至今没有插手。假若寇兄现在立即离开,小弟和师妹绝不出手阻拦。”

沈牧心中暗叹,这拓跋玉虽形貌古怪,但肯定不是坏蛋,且颇有风度。现在却不得不以生死相搏,想想都教人心伤。颓然道:“拓跋兄与恶名远播的阴癸派联手,不怕有损尊师声誉吗?”

淳于薇秀眉紧蹙,不悦地责道:“你这人怎么如此食古不化?我们到中原来,目的就是要把跋贼押回突厥,其他一切,哪有心情去管。跋贼最是可恶,每趟截上他时,都拼命逃跑,差点气死了人家哩?”

沈牧还有什么话好说?跋锋寒有了他和徐子陵作伙伴,拓跋玉的一方,根本奈何不了他。唯一方法就是与像阴癸派这种实力雄厚的教派联手,始有完成任务的可能。

“笃”!

西方大船望台传来一下杖子触地的闷响,人人耳鼓嗡鸣。

被誉为独孤阀的第一高手尤楚红,安然坐在望台上太师椅之内,眼帘内的两道精光,越过六丈许的河面,落在桥上两人处。右手碧玉杖柱地,发出一阵难听而带着浓重喉音的枭笑,先干咳一声,才以她沙哑的声线冷喝道:“小霸到哪里去了?是否你三人对他做了什么手脚?”

她身后高矮男女站了十多人,最抢眼自是美丽的独孤凤,其他沈牧认得的只有独孤策,人人衣饰华丽讲究,看来都该是独孤阀本系的高手。

与独孤阀遥遥相对的另一艘船上,则是以突利为首的突厥人,人数不过十人。可是人人眼神如电,显然都是高手。

自拓跋玉和淳于薇现身后。他们早猜到不会少了“龙卷风”突利的份儿。

他随来的手下中有两个是沈牧认识的,就是“双枪将”颜里回和“悍狮”慕铁雄。此二人当年与李密和祖君彦合谋,掳去翟娇,再在荒村布局暗算翟让,种下其后翟让惨遭杀身的大祸。

这时突利眼中射出欣悦的神色,哈哈笑道:“老夫人何须担心,只要擒下这三个小子,要他们叩头喊娘的也只是一句话便可办到。”

桥上的沈牧倒抽一口凉气,向身后的跋锋寒低声道:“看来这就是伏骞那小子所指的铁勒人的阴谋了。”

话犹未已,婠婠那方衣袂声响,四个人疾掠而来,带头的赫然是“飞鹰”曲傲,后面跟着的是他三个徒弟长叔谋、花翎子和庚哥呼儿。

四人来到婠婠身后立定,冷然不语,一副吃定了他们的神态。

无论空中、地面、河上所有逃路均被封闭,形成一个插翼难飞的天罗地网。

两人这时才醒觉,这代表四股强大势力的敌人,早有联手对付他们三人的秘密协议,而救回傅君瑜只是引发出眼前局面的导火线。

自离开任恩那秘巢后,他们的行踪便落在敌人的眼线监视下。当知他们朝洛阳桥走来后,便调集各方人马,决定在这四通八达的交通要点截击他们。

现在终于把他们迫得陷身在绝境内,除了力战至死外,再没有其他的可能性。

此实他们始料所不及。

婠婠凄迷的美目射出复杂的神色,幽幽叹道:“这里再没有奴家的事了,诸位前辈高明看着办吧!奴家尚有要事须处理呢。”

突利施礼道:“婠小姐请便,有机会,希望能与婠小姐多点亲近。”

只看他神情,便知他深为婠婠美色所动。

事实上在场所有男人,无不为她现出迷醉的表情。

婠婠深深瞧了沈牧、徐子陵和跋锋寒一眼,再叹道:“三位珍重!”

一闪不见。

曲傲踏前三步,来到婠婠刚才的位置,撩起长袍的下摆,扎到腰带去,仰天长笑道:“哈哈,今天你们拆翅难逃!”

沈牧从跋锋寒身后转出来,一拍背上的长剑,大笑道:“曲老头果然有种,只不知如若你单打独斗不敌本人时,其他人会否出手相援?”

右方的突利哑然失笑道:“果然是无知之徒,死到临头仍敢口出狂言,曲大师请立即出手,待本人看看他的刀是否像他的口那么硬。”

只这几句话,便可看出突利极工心计。因为若任由曲傲自己回答,碍于他的身份地位,怎都不能让人插手。那时一个不好,只要沈牧能来个两败俱伤,别人要出手干预和相帮就有问题。

但突利这番话,既顾及曲傲的面子,又堵塞了沈牧的说话,拿捏得恰到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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