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沈安珑原本早应该躲进马车里，就要跟着娘家人连夜出城，却在半路上听闻顾明珏要回去为父亲收拾尸骨的消息，偷偷跑了回来。

她到底只是个涉世未深的闺阁女子，不知人心险恶。

不仅没有寻到顾明珏，反而被烧杀抢掠的士兵发现了，那些士兵见她生得美丽而娇弱，一个个都起了淫邪之心。

等到顾明珏赶去之时，便只看到一具赤身裸体的尸体，伤痕累累。

“啊——”

姜芥听到撕心裂肺的吼叫声从记忆深处传来……

“小妹！小妹……安珑在哪里？！”

“小妹！你嫂嫂呢……安珑呢……”

“她是不是去找我了，我去找她！”

顾明珏一边哭喊一边吐血的模样仍在眼前。

姜芥遏制住回忆，不敢再去记起。

“她在九泉之下若是知道了，也一定会保佑你的……哥哥。”

她将玉佩放回顾明珏脖子上，望向窗外。

冬夜寒凉，只有一地月光皎皎。

第二天一大早上，姜芥又去了医馆叩门。

“有人吗？里头有人吗？”

她使劲儿地锤门。

一个小药童睡眼惺忪地打开门，揉了揉眼睛，“怎么又是你？”

“请问孙大夫回了吗？”

姜芥问道。

“哦……好像就是今日。”小药童挠挠头道：“我记得师父好像就是今日回来，不过不知是什么时候……”

“……要不小郎君你先回去，等师父来了我再派人告诉你？”

姜芥谢过他的好意，就站在长街上等着。

天色渐晚，到了入夜时分，还是没能见着那位孙大夫回来的马车。

寒风呼啸，她冷得直跺脚，只敢靠在石墩上稍稍歇歇。

一连过去不少时日，李长渊的车马也已从巴陵赶回。

为了避开玉少辛的眼线，他回来的消息无人知晓，走的路也偏僻。

李长渊坐在马车里，从医馆的路上行过，街道上大雪纷飞。

靖人骑着马，见路旁靠着一个人，便多看了一眼。

“咦……这是姜介？”他停下马，又朝姜芥看了几眼，发现真是那个矮个子小狱吏。

这小子在这里做什么？

李长渊听到马蹄停步的声音，便问了一声，“外头有情况？”

“没有。”靖人没怎么在意，只道：“世子殿下，一切安好。”

李长渊狐疑，便自己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只见一个满身白雪的人躺在地上，身上穿着大理寺的公服。

“过去看看。”他皱眉道。

上去一看，果然是姜芥。

靖人上去踹了踹她，喊道：“起来起来……”

姜芥懵懵懂懂地爬起来，遍身的白雪随之簌簌抖落。

她看到李长渊的马车先是惊讶了一瞬，随后才低头道：“见过世子殿下。”

李长渊见她穿得单薄，还躺在雪地上，简直是不要命了，便没好气道：“你杵在大街上做什么？装死么？”

她刚刚躺在雪地上那副样子还真是有些吓着他了。

不过他控制得很好。

“回世子殿下。”姜芥道：“小的在等医馆里的孙大夫。”

李长渊从温暖的马车里走下来，一袭白玉鹤氅轻轻覆在雪上，落了地。

他上下扫了姜芥一遍，口气像在骂一个傻子，“京城里那么多大夫，你就只长了一个脑子，所以只认着一个大夫死等？”

好端端的，这小祖宗骂人做什么。

姜芥还是老老实实答道：“我哥哥的病，只有孙大夫会看……”

“什么病？”

李长渊淡淡问道。

“癔症。”姜芥道：“找了很多大夫，都看不好，小的才守在这儿的……”

癔症？李长渊也不懂什么是癔症，只叫了一声靖人，“去看看宫里哪个太医会癔症，拉一个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