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总, 您回来了。呃——”宋楠揉揉鼻子，瞪着眼前距离他鼻尖不到一厘米的门板, 心里一阵无语。

“砰！”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宋楠心里一惊, 扭动门把手。

“滚出去！”一只烟灰缸飞速向他砸来，宋楠赶忙关门，门上又是一声闷响，烟灰缸落到地上。

接着里面继续传来各种东西摔到地上的声音，宋楠在外面听得胆战心惊，站在门口不知是等着，还是出去忙, 又或者过一会儿再来？

老板回来, 很多压下来需要签字的合同也被陆续的送了过来，众人面面相觑的听着里面的砸东西声，咂舌，“老板这是怎么了？”从来没这样失态过啊, 还是在他一向看重的公司里。

“忙你们的去。”宋助理暗想自己还算了解一点内/幕,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那件事。

他叹了口气，认命的等在门口。

“宋楠。”

“我在。”宋楠立马推门进去，面不改色的走过一地碎片，恭敬的将一摞合同放在桌子上，“这些都是必须经您签字的，我都已经看过。”

“嗯。”秦牧扬靠在老板椅上，脸色难看, 叼了根烟，“坐下。”

秦牧扬从来不在办公室抽烟，他给人的形象也一直都是成熟冷静的，宋楠琢磨着这几日美国那边送过来的消息，组织好措辞。

“那边有进展吗？”

果然是这个，宋楠清了清嗓子，道：“老板，已经很确定赵先生在美国那边的房子里没有其他女人住，除了叶珊珊医生。而很巧的是，如果孩子生日时间正确的话，那么那天房子里的确传出过婴儿的哭声。”

他眼神犹豫了一下，“虽然很怪异，当时他们有一个六十多岁的邻居，那个老先生习惯早起，大概五点多出门时，很确定他隔壁的房子里有婴儿的哭声。”

宋楠将一支录音笔递给他，“这里面是他的原话，您可以听听。”

秦牧扬面无表情的把东西插进电脑，快速的英语传了出来，老人家的声音明显带着惶恐，用英语急促的表达着自己的震惊和害怕。

“房子好像没人住，只有一个女人经常带着东西进去，那天我跟往常一样早起，竟、竟然有孩子在哭……就像婴儿刚出生的那种哭声……”

老人断断续续的讲述，时隔七年，似乎还能想到那天的诡异，中途停了好几次，听得出那边气氛的压抑。

秦牧扬突然把电脑合上，“去帮我订一张今晚的机票，联系好那两个医生。”

“老板……”宋楠犹豫。

秦牧扬皱眉，“快点！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宋楠不再多问，赶忙起身出去，这个点机票很好订。一个小时后，秦牧扬已经坐到了机场内，登记的提示音响起，他转动着手机，上面的赵汐和赵冬冬的合照。

他沉默的看了一会，最终按下关机键，跟宋楠上了飞机。

***

赵冬冬戳碗里的面条，“爸爸，我们要走了吗？”

“嗯。”赵汐没胃口的放下筷子。

“那、那不等秦爸爸了吗？”

赵汐抬眼，“不要叫他爸爸了，像以前那样称呼。”

“哦……”赵冬冬蔫下去，“不等秦叔叔吗？”

赵汐手上一顿，轻声道：“不等了。就冬冬和爸爸两个人。”或许，还有一个……

赵汐疲惫的揉额头，他的精神太差，光是站在厨房里做晚饭半个小时，他就腰疼的想要倒下。

“爸爸，吃饱了。”赵冬冬扔下筷子，不好吃。

“嗯。”赵汐没理他，站起来收拾碗筷。

房子不大，以往只有他们俩时更是不觉空旷。而在秦牧扬住进来的几个月里，到现在对方离开，整个房子都静的可怕。

他在厨房洗碗，冰凉的水浇在他手上，顺着爬到身体里，让他浑身都发冷。

如果是往常，秦牧扬会打趣着说他娇弱，会二话不说的把盘子夺过去自己吭哧吭哧洗干净。

赵汐回忆着有对方的日子，不自觉地鼻子酸了起来。他还是走了，还是接受不了了。他不要自己了，不要冬冬了……

可能是白天没吃饭，也可能是水温太低，他感到头有些疼，嗓子发痒让他轻咳了一声，接着便是无法控制的干呕。

熟练的跑到卫生间，把水打开，低下身呕了一会。然后漱口，再若无其事的走出去。

赵冬冬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专注”的盯着电视看。耳朵动动，飞快的拿起爸爸放在桌子上的手机，蹿到卧室把门关上。

迅速的按下一串号码，手指刚松开便喊了出来：“秦爸爸——”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赵冬冬愣住，听不大懂这句话。再重拨，再喊，到最后仍旧是那句冷冰冰的机器女声。

赵冬冬眼里早聚起了泪水，他紧紧抿着嘴唇，有些愤怒的瞪着手机屏幕，固执的一遍遍重复那串号码。

坏蛋！大坏蛋！

“冬冬。”

赵汐不知何时打开了房门，走到他面前，拿过手机，状似无意的瞟了一眼屏幕。

“不要打了。爸爸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吗？秦叔叔走了，他有他的生活，以后还是我们两个生活。”

“才不是！”孩子突然大喊，跳下床从他身边撞过去，“不是叔叔，是爸爸，爸爸！秦爸爸才不会走！他会回来！我不走，不走！”

赵汐给他撞的一个趔趄，身体扶到墙上，有些愣住，“你不走？你是说你不走吗？你想跟秦牧扬过？你不跟爸爸走？”

他的眼眶红了起来，头脑发昏，“冬冬，你是说不想跟爸爸离开……是吗？你想跟秦叔叔在一起？”

赵冬冬躲在屋子角落，眼泪无声的往下掉，“爸爸……”

“我知道了……”赵汐突然捂着头低声笑起来，“毕竟还是他的种，他有钱，他能给你买吃的，带你出去玩，对的，是对的。那你就留下来吧，跟他过，我一个人走……”

说完这话，他便有些恍惚的来开门去提行李箱。车票还没买，行李也没收拾完，他此刻却急躁的把放在床上的衣服都往箱子里扔，头晕眼花，耳边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只看见自己的手一遍遍往箱子里放，放了什么他不知道，快速的重复着这个动作。

赵冬冬完全傻住了，怯怯的站在墙角不敢靠近。

现在已是晚上九点多，天也全黑了。

赵汐的动作越来越快，最后箱子都塞满了，他便回过神，快速的拉上拉链，提起来便要往外走。

赵冬冬愣愣的看着爸爸的行为，等人都走出房间了，才“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爸爸！爸爸，爸爸……”孩子踉踉跄跄的跟着跑出去，赵汐已经走到门口，冷不防被孩子从后面抱住，身体没力，两人一起扑倒在地上。

赵汐给摔的眼前发黑，手腕和胳膊肘处火辣辣的疼。

“爸爸，呜呜呜，爸爸……”赵冬冬趴在他怀里稀里哗啦的哭，紧紧抱住他的脖子，“对不起，对不起，冬冬错了，爸爸别丢下冬冬啊，爸爸……”

他的眼泪鼻涕都流到了赵汐脖子里，恍惚的神智也清醒了一下。强撑着爬起来，孩子的全部身体都压在他身上。

“别哭了。”赵汐拍拍他的屁股，“不要哭了，爸爸要喘不上气了。”

赵冬冬立马松开手，红着眼看他，双手改为死死的抓住他的衣角。

“放手，先进去。”

赵汐淡淡的扯开孩子的手，深吸了口气，也没管行李箱，自顾自的走了进去。

他坐在沙发上，等着小家伙跟进来。

赵冬冬看了看屋内，又看了看门口硕大的行李箱。他咬着唇用力往里拖，拖不动，再拖，还是拖不动。

小家伙扁着嘴又要哭，收到赵汐看过来的眼神，立马闭上了嘴，闷闷的松开手走过去。

“爸爸。”赵冬冬小心翼翼的靠到他身旁，“冬冬要爸爸，爸爸也要冬冬，一起走，一起走。”

孩子亮盈盈的眼里还含着泪珠，像是他说一个“不”字，瞬间便能掉下来的样子。

“对不起，是爸爸道歉才对。”赵汐抚摸他的脑袋，将其抱进怀里，喃喃道：“吓到了吗？对不起，爸爸做错了，怎么也不能丢下冬冬啊……”

他眨了眨眼，拼力将泪水逼回去，“其实，如果他还愿意，你跟他也是好的，将来的生活也顺坦些……”

“不要！”赵冬冬小兽一样呲牙，“冬冬不跟秦叔叔，跟爸爸！跟爸爸！”

他将脑袋埋到赵汐怀里，像小时候那样滚来滚去的撒娇。

赵汐没再说话，大门敞开着，外面的风吹进来，两父子皆没察觉，静静的搂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