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准备好了吗?”格雷福斯恶狠狠的看着崔斯特,手中的左轮轻轻晃动。
“我时刻准备着。”崔斯特淡淡回答,指间金光闪烁。
“那么我数一二三。一!二!三!开始!”
在话音刚落的一瞬间,两人同时扑了出去……各自坐在桌子一头。船长无奈的看着格雷福斯:“老烟枪,你非要自讨苦吃吗?你已经连输二十四把了,再输下去,真的连*裤都不剩下啦!”
“靠,老子还没开始你就咒老子输,你他娘的什么意思?你小看老子?”
“不是老子小看你,就算是在诺克萨斯城职业赌徒这个圈子里,崔斯特也是头号人物,你要在赌博这方面赢他,哼哼……”
“老子偏就不信,来来来,这局一定赢你!”格雷福斯大声说,一副不输光誓不罢休的样子。
这是在赌场二楼的包间里,包间里只有他们三个。至于他们为什么在这里私下对赌,还要从崔斯特这几天一直跟着格雷福斯开始说起。
知道格雷福斯性子之后,崔斯特生怕他再惹出什么风波,索性在他赌博的时候一直寸步不离的跟着他。他要是出千,崔斯特就私底下帮其他客人换牌。几天下来,常赌不败的格雷福斯遭遇人生最大的失败,几天连续输了几千金币。今天他好不容易逮到一条肥鱼,做了好几局,就等着最后这一把收网,可是没想到,崔斯特又来捣乱。
他们玩的是德州扑克,五张公共明牌上面已经有三条A,再加上他手上一张暗牌A,已经凑成德州扑克规则里面必胜的“金刚”。他掀开自己底牌的时候嘴角已经带着胜利的微笑。可是莫名的,崔斯特脸上也透出诡异的微笑,格雷福斯当下就觉得不妙,可是已经到这一手了,只能选择开牌。果不其然,崔斯特的底牌居然也有一张A!一副牌当然不可能出现五张A,必然是有一个人出千。事情越闹越大,眼见无法收场,好在这是船长的场子,他及时的出现,表演了一出怒火中烧,狠狠“教训”了一顿格雷福斯和崔斯特,事情这才作罢。只是这场赌局自然也就不作数了。格雷福斯知道是崔斯特在暗中捣鬼,大怒之下就要和崔斯特私赌。崔斯特也乐于好好教训一下他,欣然答应,这才有了今天的事情。
对局不久,格雷福斯就发现,他刚以为自己人生的最大失败完全不算什么,今天这才是真正的失败,而且是一败涂地,体无完肤。格雷福斯和崔斯特已经赌了一下午了,从showhand到德州再到21点,现在他们甚至开始一人一张牌来比点数大小,格雷福斯竟然一局都没有赢过,这让他感觉很绝望,但赌徒的“说不定这把就赢了呢”心理作祟,让他始终没有放弃。
“6点对9点,老烟枪,你又输了。”船长面无表情,这个结局他早就猜到了,没有任何意外。令他意外的是,在连输掉这么多局各种赌法的情况下,格雷福斯居然还天真的以为自己能赢,“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这是船长的真实想法。
格雷福斯瘫坐在椅子上,他已经输掉了自己赢司务长的十万金币,再加上自己这些年的身家,还有他收藏多年的珍藏版手枪打火机,还有自己身上的防弹皮衣,真正意义上的“输的连*裤都不剩”。
“你输了。”崔斯特说,语气平静,丝毫没有赢了十万多金币的喜悦感,就好像他只是赢了一顿午餐一样。
格雷福斯耷拉着头,懊丧地叹气,没有说话。还说什么呢?事实已经说明了一切,他自己提出的单挑,结果
输得一干二净,再没有比这更作死的行为了。
“老子当年横行守望之海的时候,可是号称赌神的,妈的今天竟然在这里栽了跟头!”格雷福斯不住叹气。
“让你个老烟枪还这么猖狂,这回知道厉害了吧!”船长得意地大笑,“崔斯特在诺克萨斯可是大大有名的,有资格能和‘金牌之手’崔斯特对局的赌客也就那么几十人,能保证自己不会输得太惨的最多不超过十个人,而敢放言说自己能胜过崔斯特的,至今还没有出现。就凭你那点小伎俩,骗骗那群没文化的海盗还行,碰见高手就蔫了。”
“靠,什么‘金牌之手’,要是真这么厉害,这烂赌鬼还能穷的叮当响?”他顺嘴就给崔斯特重新取了一个绰号。不过,“金牌之手”是诺克萨斯赌客们看到崔斯特在赌局上手中始终把玩着一枚金色的卡牌,给他起的尊称,听起来高端优雅。相比之下,“烂赌鬼”这个名字就有些上不了台面,但却很符合格雷福斯这种人的品味。什么“老烟枪”、“臭海盗”、“烂赌鬼”,这么看来,这小小的包间简直就是烂人集中营啊。
“格,你知道吗?有时候,单纯和蠢其实是一个意思。”崔斯特无奈地叹了口气。
“靠,你别以为老子听不出来你在骂老子!”
“哎!这么跟你说吧,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像你这么没心没肺的。”崔斯特又叹了一口气,他回想起自己糟糕的童年,神色阴郁,“我出生在诺克萨斯的下城区,也就是所谓的贫民窟,从小就家里一贫如洗,父母都靠做些最低贱的工作,得到的微薄酬金用以度日,很多时候,甚至连饭都吃不饱。我的父亲在我八岁的时候就死了,因为生病但没钱看医生,母亲在两年后也死了,原因和父亲一样。于是我成了孤儿,开始在这座城市的最底层学习生存。”
“听起来是挺惨。”格雷福斯挠了挠头。
“这不算什么,我见过比我更惨的孩子,有些时候我该庆幸自己是个男孩。十岁的我能干什么才能保证自己不被饿死?为了活下去,我开始偷东西,一块馒头,几个铜子儿,只要是能吃的或者换到吃的,我都会尝试下手。有时候被人发现,如果对方人好,见我是个小孩儿,呵斥几句也就算了;如果碰见个硬茬,直接就是一顿毒打。那个时候我每天都是遍体鳞伤,能活一天都是老天爷的恩赐。我甚至都不去想明天会怎样,因为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天。可我还是活了下来,跟我一起偷窃的几个孩子运气不好,他们都死在那样的日子里,直到他们中的最后一个。我在这座城市中变得彻底孤身一人,没有朋友,没有亲人,甚至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我以为我这辈子就这样了,生的平凡,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怎么感觉越来越惨了,烂赌鬼,你是要赚老子的眼泪吗?那你可想多了,老子出生之后就不会哭了。”
崔斯特没理他:“有一天,我偷了一个钱包,里面有两块筹码,是那种价值一个银币的最便宜的筹码,我的人生就在那一天改变了。我走进了赌场,用两个筹码去赌大小,等我从赌场出来的时候,两个银币变成了二十个金币。那是我一辈子也没见过的巨款!我用这二十个金币胡吃海喝了半个多月,等到钱快花光的时候,我又去赌。就这样,我从一个职业盗贼转职成了职业赌客,开始学习出千,赌术日渐高超,诺克萨斯再没有我的对手,上层社会的那些赌客都对我有礼有节,认识我的人遍布各大赌场,甚至整个诺克萨斯。可我还是没有朋友。”
格雷福斯没再说话,他和船长对视一下,神情唏嘘。他们各自命运多舛,但好在相识的早,在守望之海虽然艰苦,但不算孤独。相比之下,崔斯特的遭遇就凄凉得多了。
“认识的人越多,我对这个城市越是恶心。这里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焚尸炉,每天都有人死于各种意外,因为这些人触犯了执权者的底线,所以他们成了巨大焚尸炉的燃料。我不想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就只能紧守底线,我不去跨过那条线,也不希望别人跨过。我很讨厌说命运注定我们成为怎样的人,但确实,我们这些人生来就被注定,到死都没有变化,我不敢奢望自己能飞多高,只求飞得足够远。”崔斯特说完这番话,把帽子摘了下来。很少有人看到帽子下崔斯特的真容,人们看到的崔斯特,是那个赌桌上举止优雅从容,超凡脱俗的金牌之手,却从来没人知道,帽子下的他眼神中是凝滞的无奈和沧桑,好像一潭不会流动的死水。
“烂赌鬼,这点上你就不如我了。”格雷福斯摸了摸胸前的口袋,想要找出根雪茄,突然想起自己刚刚把所有东西都输给崔斯特,尴尬地笑笑,转头问船长讨来一根,“我刚到守望之海的时候,也是小毛头孩子,所有人见我是个菜鸟,就经常欺负我。但老子生来就是个痞子,从来只有老子欺负别人,那里轮的上别人欺负老子。于是老子就经常和别人干架,有时候打得狠了就躺床上一下半个月都下不来。后来打架打得多了,打出心得了,要想打赢别人,就要拳头比他们都硬。所以老子一狠心,花光所有积蓄买了一把枪,跟人干架的时候,就先把枪掏出来。现在想想那些家伙脸上的表情,嘿,真他妈的爽!”
“真是土匪气十足!”崔斯特苦笑,他能想象到那个画面,因为他亲眼见过。
“当然,老子生来就是流氓,没点土匪气怎么算得上流氓?”格雷福斯一挺胸,骄傲地说。
“你他……你还真以为夸你呢?”崔斯特被他的无耻打败了,差点就要忍不住骂娘。
“你别打岔,老子还没有说完。”格雷福斯吐出一口烟圈,“可是后来不行了,因为你拿手枪,别人拿机枪,拿散弹枪,拿火箭炮,那你就又要被欺负。比完拳头又要比武器,其实都是一个道理,你的实力越强,腰板就越硬。这个道理,在哪都是通用的。再后来,老子听说祖安有一个老贵族,收藏着一把火力远超当世的大口径散弹枪,于是伙同几个强盗跑了一趟祖安,去把那把枪给抢了回来。没错,就是老子输给你那把。老子给这把枪取了个名字,叫‘命运’,因为老子自己的命运,就要掌控在自己手里,谁他娘的要是不服,老子就用手里的家伙跟他聊聊!”
崔斯特摸了摸放在桌子上的皮盒子,里面放的就是那把名叫命运的散弹枪。格雷福斯看着大老粗一个,没想到内心还有这么细腻的心思。实力越强,腰板越硬。听起来很残酷,但却很有道理。在哪个聚集着无数海盗和土匪的地方,格雷福斯单枪匹马闯到现在,确实有他的道理,他比任何人都看得清事实,所以他让自己变得强大,变得流氓,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够掌控自己的命运。
“算了,你的东西还给你,而这笔钱我就替你转交给城里的孤儿院,以后在诺克萨斯毕竟不比海盗窝——虽然也这里差不多,但还要再谨慎一些,别那么张扬。”崔斯特把帽子重新戴了起来,走出包间。
格雷福斯大喜,生怕崔斯特去而复返,急忙把东西都收起来,一拍船长的肩膀,大笑着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