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城堡，英勇之厅。崔斯特和嘉文三世对面而坐，图奇坐在他们下首，无所事事。赵信依旧是不苟言笑，静静站在嘉文三世的身后。

“崔斯特阁下一路风尘，想必一定很辛苦吧。”老国王一脸和煦地微笑。

岂止是辛苦，简直是千难万阻啊。崔斯特心里感叹，不过表面上还是客气地说：“有一点小小的意外而已，好在没有辜负将军的信任，安全把卡西小姐护送到了德玛西亚。”

“我和克卡奥打了一辈子，我最了解他了，相信克卡奥一定不会看错人的。”他朝身后的赵信挥了挥手，赵信从怀里取出两个精致的银色盒子，“这个，是阁下的酬劳。”

崔斯特看着手里的盒子，本以为自己会更高兴的，毕竟这一路艰难险阻最开始的目的，就是为了它们。但今天晚上，崔斯特心底的失落冲淡了这股喜悦。

他打开其中一个盒子，红色的晶体碎片静静躺在盒子中。“主宰系符文……”崔斯特有些失望，他手上融合的符文是巫术系，按照索拉卡的话，一个人身体内只能融合一种符文，这块主宰系符文碎片对他来说，实在是鸡肋了些。

不过他转念一想，自己虽然用不上，但是有人可以啊。他回过头看了一眼图奇，发现后者正眼巴巴地看着他手里的盒子。崔斯特微微一笑，转手把碎片送给了它：“我答应过你，带你出来是享福的，结果这一路让你吃了不少苦，既然这块符文和你正好契合，就当做你的补偿吧。”

图奇眼前一亮，生怕他后悔，急忙一把接过盒子，盯着红色的符文碎片，口水都要流下来的样子。除了面对美食，崔斯特还是第一次见它这幅样子。

崔斯特看向另一个盒子，还没有打开，一股熟悉的能量波动已经透过盒子散了出来。他轻轻打开，一个差不多大小的蓝色晶体正闪烁着淡淡的光芒。他露出右手背的文身，随着符文碎片的明灭闪烁，文身上魔法阵的纹路也在不停流转着光芒。

就是这个！

深吸一口气，他盖上盒子。虽然只是刚刚得到这块碎片，但他明显感受到两股巫术能量在空气中彼此交融。这使他确信，假以时日，一定可以完全融合这块符文碎片，融合符文碎片这条路是确实可行的。

兴奋之余，他又有了更多的困惑，或者说，以前的困惑再次涌上心头。

克卡奥将军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为什么三番五次给自己送上这天大的好处？如果最开始还能说自己只是一个试验品，那么之后发生的一切，则更像是他有意安排的。这两块刚刚得到的符文碎片，基本上就是白送的。

可惜这些问题的答案，随着他的死亡，或许已经成为永远的谜了。

“多谢陛下。”收起盒子，崔斯特也不忘感谢一下老国王。

“阁下不必客气，这是我和克卡奥说好的。”老国王咳嗽了一下：“怎么样，对于这个酬劳，阁下还满意吗？”

“岂止是满意，这已经是世间最珍贵的礼物了。在下一届布衣，实

在不知道如何报答将军和陛下的馈赠！”

“阁下太谦虚了，掌握了瓦罗兰大陆最神奇的符文力量，阁下一定会在这片土地上留下自己的足迹的。况且……”老国王脸上突然露出玩味的笑容：“现在就有一个机会，让阁下在我和克卡奥之间选择一个报答。”

“什么意思？”崔斯特愣了。

“加入德玛西亚或者诺克萨斯，报答其中一个，不过要得罪另外一个就是了。阁下要怎么选择呢？”

崔斯特哑口无言，他没想到嘉文三世见他第一面就会抛出橄榄枝。其实这种话，克卡奥将军也对他说过，不过被他婉拒了，现在面对另一个邀请，他还是同样的答案：“愧对陛下的抬爱，在下只向往平静和自由，最大的愿望就是安稳过完这一生而已。对于战争，只有恐惧和憎恨。”

似乎猜到了崔斯特的答案，嘉文三世没有一点意外的样子：“是啊，谁不想安安稳稳过日子呢，如果有可能，我也不愿意和诺克萨斯整天打来打去。战争，怎么看都是吃力不讨好的事。”他叹了口气：“可是生活在这片大陆上，人人都是身不由己。有些东西，你逃避不了。”

这个世界最大的战争领导人之一，说自己其实不喜欢战争，这种话怎么都觉得是种讽刺。但崔斯特还是相信他的话，尤其是看到一个老人脸上那种看透世事的疲惫。

“这些道理在下都明白，也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什么。但在下还是想要尝试去掌握自己的命运。”

“掌握自己的命运和改变别人的命运，究竟哪个更困难？”

“这个……”崔斯特犹豫了一下：“在下不知道。”

他其实想到了身边的图奇，从某种意义上讲，他其实已经改变了图奇的命运。如果不是他把它从下水道里带了出来，图奇现在还在下水道里捡垃圾吃，或者更惨，说不定已经死在斯科特的赌场里。

“或者我再换个方式问。阁下现在已经算是拥有改变命运的能力了，那么你觉得你的力量足够让你不受规则的束缚了吗？”

“不能。”这个问题不需要考虑，虽然在普通人眼里，他已经是强大的法师，但见识过弗拉基米尔和索拉卡神奇的魔法，他自己明白，自己这点能力，还十分弱小。

嘉文点头：“阁下很有自知之明，这一点在战争时代很重要。曾经有很多传奇的英雄，他们以为自己拥有强大的实力，于是妄图改变世界的命运，可是最终都死在自己的自负当中。规则就是这样，它存在，就是牢不可破的——就像既定命运一样。所以改变命运，无论是自己，还是别人的，都是可笑的言辞。”说这话的时候，嘉文抬起头看着奥伦的雕像。

“但是陛下，十年前，英雄联盟的瑞兹大法师靠着自己的力量，强迫您和克卡奥将军结束了那场大战，并且让大陆和平了这么久。难道这也不算改变命运吗？”

“看来克卡奥确实很看重你，连这种事都告诉了你。”嘉文惊讶的看了一眼崔斯特：“不错，瑞兹代表的英雄联盟的确制止了战争，但那只是暂时

的。持续几十年的战争让两个国家变得无比空虚，自然比不上韬光养晦，底蕴深厚的英雄联盟。可是经过多年的和平发展，我们的国力慢慢恢复，英雄联盟的压制力越来越弱，战争很快就会卷土重来。相信克卡奥也看出了这一点，所以他把女儿送到德玛西亚。我想一是为了向我表达善意，另一方面，如果战争爆发，他至少能保护卡西的安全。”

“但是卡西小姐不这样认为，她始终觉得自己是她父亲的棋子。”

“她早晚会明白的。每一个孩子都以为自己看透了父母，就像每一个父母都觉得自己看透了孩子一样。”嘉文叹了口气：“算了，说这些干什么呢？你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我也不能。加入德玛西亚的事，你自己考虑一下吧，我不会强迫你做出选择——那样只会把你推向另外一方。”

“多谢陛下体谅。”崔斯特微微躬身。

“不过阁下既然初次来到德玛西亚，一定要多待几天。秘银城不敢说是最繁华的城市，但也有许多不错的地方。我会安排波比招待好阁下的。”

“多谢陛下。在下也早就听说秘银城被叫做西海岸上的明珠，这次有机会，一定要好好参观一下的。”崔斯特站了起来。

嘉文安排崔斯特和图奇就住在了黎明城堡，豪华的房间金碧辉煌，好久没睡过带屋顶的房间了，崔斯特都有些不习惯了。

图奇抱着装符文的盒子很快睡去，崔斯特却有些睡不着，翻来覆去十几分钟，他终于放弃了尽快入睡的念头。

也不知道卡西现在在哪？也是住在这座城堡里吗？他坐了起来，看着窗户外面默默地想。

西海岸清冷的月光撒在白色城邦的每个角落，庆典已过的秘银城重新恢复了平静。安静下来的秘银城看上去更加庄严肃穆。

崔斯特顺着石头阶梯走到二楼的阳台，蓝色和金色的光芒围绕着他身体周围流动，像是两只萤火虫相互追逐嬉戏。崔斯特右手紧握着符文碎片，闭着眼睛仔细感受着越来越强大的能量。

分明是宁静无风的夜晚，但崔斯特身体四周却卷起无形的风暴，蓝金两色光芒穿梭的速度越来越快，甚至出现了两道尾巴。自由自在的萤火虫，变成了危险的小蛇。

蓦地，流动的能量突然静止，金色的卡牌和蓝色的龙鳞也从极动猛然变成了极静。崔斯特睁开眼，明明黑色的眸子居然亮起蓝色的光芒，他右手随意一指阳台外空地上的一棵不大的落叶松树，金色卡牌咻地一声破空而出，几乎没有停顿穿过手臂粗细树干，然后又极速飞了回来，崔斯特一伸手，两只手指夹着金色的卡牌。

“咔哧！”安静的夜色中，树木断裂的声响分外刺耳。刚刚还伫立在空地上的落叶松突然从中间断开，切口平滑如镜面一般。而断掉的上半截松树，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抓住一般，漂浮在空中。

崔斯特面无表情，蓝色的双瞳在夜色中明灭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