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杨弘派往各地的人,都陆陆续续回到江夏城,江夏郡的大族情况,也渐渐明朗。
江夏城中,勉强称得上大族的不过十余户,而这其中,却又以西陵黄氏,竟陵刘氏,鄳县费氏为头。
那黄氏,为首者,已经被关平杀了,正是那江夏太守黄祖,七八年来,黄氏在黄祖的庇护下,发展的枝繁叶茂,已经将触手伸到了江夏各各角落,简直无处不在;在黄祖被杀后,黄氏开始闭门自守,一方面派人向荆州其他处交好的大族求救,一方面主动向关平军献了粮草马匹,以求平安。
而竟陵刘氏,为首者,便是那益州牧刘璋,其虽不在荆州,然也是一方诸侯,刘表为了表示对其友好,对其家族也相当厚道,多有扶植之举,因此,这竟陵刘氏,便算是江夏境内第二大家。
而江夏第三家,便是鄳县费氏,为首者,唤作费祎,此人早年闯荡益、荆二地,如今闲赋在家,开馆收徒,专心做学问,在荆州士人中,广有名声,刘表亦对其征召多次,然其皆以各种理由推脱。
关于费祎,关平在后世也有所耳闻,乃是蜀汉后期重要大臣,与诸葛亮、蒋琬、董允并称为蜀汉四相,死后家无余财,高风亮节,善辩,可惜后来为魏国刺客所杀。
此刻,关平正坐于书房,手里还拿着一封书信,听着杨弘关于这三家大族的意见。
‘主公…主公。’见关平好像陷入了思考,杨弘提醒道。
‘噢。’关平一笑,将手中书信放下,道:‘杨郡丞,尹军师,你们看,对于这三家大族,该如何应对?’
杨弘与尹渊对视一眼,最后,尹渊上前一步,道:‘属下认为,对于这三家,交好刘氏,扶植费氏,打击黄氏。’
‘且细说。’关平笑了笑。
‘刘氏的族长,乃是那益州刘璋,出于远交近攻的考虑,厚待刘氏,总是没错的。’
关平点点头,道:‘可行。’
‘至于那费氏,其族中子弟多才俊,且那费祎,更是有大才,若是能将之拉拢,并加以扶植,必能填补江夏势力之空虚。’
‘空虚?’关平反问道。
‘是,主公。’尹渊眼中凶光一闪,道:‘我与杨郡丞,这几日下各县城一走,方知那黄氏势力之大,若不将之剿灭,这江夏便不能叫做真正的掌握。’
‘可你不是反对向大族下手么。’尹渊心中想的,关平自然都懂,这样问,只不过是御人之术而已。
‘属下只是反对不问青红皂白,将江夏境内所有大族都连根拔了。主公,我们可打压黄氏,培植费氏,荆州其余大族便知:主公对于大族并无恶意,打击黄氏,并不是看不惯大家势重,而是剿灭黄祖余孽而已。’
关平点头笑了笑,道:‘仁恕所言,皆合我心……不过。’关平说着,从桌上拿起方才那副书信,递给杨弘、尹渊,道:‘就在方才,那蔡瑁着人给我送来一信,说是要我放过黄氏。’
‘这!’尹渊脸色一变,忙上前接过,看了之后,脸上更加阴晴不定。
‘现在不是打不打压黄氏的问题,而是打压了黄氏,蔡家有何反应,丢掉了他们的支持,对于江夏来说,到底是个多大的祸患。’想起还要仰仗于他人,关平有些心烦,便闭上眼,揉了揉太阳穴。
‘那按照主公的意思?’杨弘与尹渊对视一眼,也都知道,蔡瑁这插一脚进来,事情便没那么简单了。
‘还是先把他们召来,好吃好喝一顿,先稳住他们,待我回新野时,顺道去一躺襄阳,找那蔡瑁说说,也不知他到底收了黄氏多少钱;你们先退了吧,把这次宴会办好,别出什么意外,若是有黄祖余孽于宴席中捣乱,坏了大事便不好了。’
‘喏。’
——
几日后,三家大族各派了人来,关平正待整理着装,前去迎接,却见了尹渊气冲冲的走进来。
‘主公,那刘氏、黄氏,已经依附于他们的六七家小族,真是太不识抬举!’
关平一愣,问道:‘莫非只派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人来?’
‘倒也不是。’尹渊道:‘我写的请帖上,明明邀请的人是三家族长,若是族长不在,也可派当下掌管全局的人来,可谁知,都是派了家族中的第二手来赴宴。’
‘那费氏族长费祎来了没有?’关平问道。
‘他倒是来了,方才也见了,举止有礼,不亢不卑,是个人才。’
‘那便够了。’关平一笑,道:‘那些族长,生怕我关平有诈,给他们设下一局鸿门宴,这是可以理解的;我所关注的,只是那费祎而已,这人,真心是大才啊。走,看看去。’
宴席之地,便设在太守府大堂上,见已熙熙攘攘的坐满了人,见了关平进来,都齐刷刷站起,大声道:‘见过右将军。’
‘坐,坐,坐。’关平微微一笑,招呼众人。
这些族长中,大部分都是第一次见关平,都在暗中打量关平,暗自吃惊,没料到这个名震天下的关大将军,竟是这等年轻,这等俊朗,这等英武,其中一些家中有女至及笄年纪的,都暗中动了心思:不说为妻,便是送给右将军为妾,也是好的。
‘今日,冒昧的将众人请来这江夏城,仅为向大家表示我关平的敬意,这江夏能有今日之繁华,这可都是各位的功劳。’
众族长一愣,面面相觑,忙口称不敢,不过心中却稍微放下心来,虽然不了解关平的真实意图,但看这情形,貌似并无恶意。
‘各位,平如今要替刘荆州守这江夏之地,抵御那江东孙氏,自然是要多多仰仗众位之力,这一杯,敬大家了,以后我关平,便与众人共进退。’
那些个族长见关平说的友善,皆是大喜,忙举杯相应。‘右将军太抬举我们,我们小民,以后自当全力相助将军。’
当下,宾主杯盏交错,一派祥和。
关平应付完这些庸人,便轻轻的招了招手,一旁的尹渊忙上前。
关平压着声音吩咐道:‘仁恕,你待会儿,且在这席上与那费祎说上几句,试试他本事。’
‘喏。’尹渊应了一声,重又至席上,凝思了一会儿,便抬头,举杯向那费祎一示意,道:‘在下尝闻,江夏费文伟,年少即游学于荆、益二州,见多识广,声名远扬,少年时曾言:当耗所学,于这世上,立一番功业;因此,引来刘荆州多次征召,而文伟皆辞而不往,只在这江夏山野修治学事,采桑话麻;其中原委,渊苦思不解,还望文伟当面解惑,若有唐突之处,冒犯了。’
关平听完,微微一笑,心想:尹渊这问的,确实狠了,这费祎若是答:生性闲散,闲云野鹤惯了,不想踏入仕途,便与他少年之言自相矛盾;可若是答:刘荆州非为明主,以后必为他人所败。这更是要不得。
众人齐刷刷的望向费祎,看他如何应对。
见他不慌不忙的将酒盏放下,用长袖擦了擦嘴,站起来,渡步至大堂中,大声道:‘刘荆州,仁德之士也,却不足为我费祎之主。’忽的,就见那费祎长衫一掀,当堂拜倒,道:‘鄳县费祎,愿投右将军门下,为一小吏。’
此语一出,众皆哗然。关平显然没有料到这费祎先前与自己并未见面,此刻,却直接就当着江夏众家之面,宣誓效忠。
这太突然了。这令刚刚拥有一块地盘、常年漂泊、向来不太受士子待见的关平有些适应不了。
尹渊在下面清咳一声,关平立即会意,当即就将手中酒杯随意丢在桌上,然后眼中闪耀光芒,急不可待的,几乎是冲着走下去,至费祎面前,双手扶住。
‘文伟快快请起,快快请起啊。’
‘右将军,你是否是嫌祎才识浅薄,不堪大任?’关平这番激动,本是要表现对费祎的重视,却不料弄巧成拙,却被费祎看成是太过客气。客气嘛,一般就是拒绝的前兆了。
‘呔!’关平显得很是激动,道:‘如果文伟不嫌我这庙小,便请屈居江夏主薄之位。’
主薄,其职责虽是掌管官府文书帐薄,却因常随于顶级上司身边,只要所进意见能被听从,便是一等一的实权人物,用来拉拢人心,以示重视,最好不过。
‘祎,拜见主公。’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