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平怒目圆睁,朝前望去,见一支三十余人的骑兵,从城中开了出来,而令关平惊奇的是,这支骑兵,皆是全套铠甲,手持长枪,马股上皮囊插着几根投戟,前面几人,将长枪挂在鞍上,手持弓箭,一箭射出之后,又另搭上一支,并将弓弦拉满,却并未对着关平。
这支骑兵的精锐程度,不下于曹军中的主力骑兵,关平心里一惊,这小县城的屯兵,没有理由这么精锐啊,难道是曹操早就设置好的,专门就等自己自投罗网的?那事情就不好办了。
可也有另外一种解释,这临颍县紧挨着许昌,而许昌乃是曹操的大本营,这里兵马比之其他地区精锐,也是可以解释的。
“你欲何为!”关平暗中握紧戟杆,沉声问道。
“现在,袁绍虽然被关侯爷你所杀,然其三子都逃回了河北,恐怕战事又起,而我临颍县虽小,却是拱卫许昌的重地,为防尖细进出,这排查措施,关侯爷你久居军旅,不会不知道吧?”
“这个我自然知道,不过,我堂堂大汉侯爷,丞相座上宾,也不能过吗?”关平心中暗叫不好,这人虽然用铠甲蒙着头,但从其不卑不亢的语气可以看出,不是庸才,确实,这临颍作为许昌西面的门户,曹操是断然没有着一个庸才来守着的道理。
“只要有丞相的通关文牒,我便放走你,否则!”那人将手中长枪一举,喝道:”且问问我这赶枪,答不答应!”
还未待关平回答,那将领又道:“久闻关侯爷戟术精妙无双,颇有温侯之风,又万军之中斩袁绍而还,以至天下闻名,狄某欲讨教久矣。”
关平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是从其语气,可以听出他的激动与亢奋。
都是名声惹的祸啊!关平暗叹一声。
这狄姓曹将之所以要这么为难自己,一方面是出于守土之责,另一方面,恐怕是出于击败自己就能一举成名天下知的私心。
毕竟,自己现在的名声,已经达到了某种顶峰,甚至比之关羽,都要大上许多——当然了,这主要是因为关平人为的阻止了关羽最为辉煌的一战:万军之中斩颜良之首而还。
“你叫什么!”半响后,关平冷冷问道,他首先要确定面前这个人,在历史上是不是个有名号、响当当的人物。
“某乃狄平。”那人傲然说道。
“狄平……”没这个人啊,关平略微放下心来,想必又是个有点本事,却是井底之蛙、狂妄自大的人物,只是即便对方不是什么大将,他身后的三十余精锐骑兵,加上城内源源不断的步兵,着实头疼。
“丞相曾与我约定,以袁绍之头,换我关平天下皆可去,你不得拦我!”关平压下心中怒火,心平气和说道。
“通关文牒。”狄平强忍着杀过去的冲动,冷冷道,同时,他的双腿用力夹紧马肚,脚也踩实马镫,手上暗中用力。
这些细节,关平尽收眼底,心中明了,这人是吃定自己了,此战,在所难免,既然要战,就要以闪电之势,杀他个措手不及!
“文牒自然是有的。”关平笑道,同时手假装从怀内掏东西:”不过你得自己来拿!”
孰不料,那狄平略微有些失望,也不怀疑,径直便驱马过来。
这个蠢货!关平嘴角冷笑,暗中准备,暗暗对关凤道:“抱紧我,闭上眼睛。”
这狄平,虽然狂妄,但到底还不是蠢蛋,驱马直离关平六七步的时候,便不往前了,而是喊道:”你将通关文牒扔过来。”
可惜,他还是小瞧了当世龙驹踢云乌骓的威力,这马,几乎已经跟关平心神相通,关平随便一个动作,它便知道主人下一步的打算。
就见踢云后蹄一蹬,猛的启动,并没有经过任何冲刺,直接就一跃而起,伴随着一阵通天嘶鸣,直接就朝着那狄平飞跃过去。
那狄平所乘之马,只是普通军中劣马,如何能挡龙驹之威,登时,便被那吼叫声吓得双腿一软,直接便趴在了地上。
而狄平虽然狂妄,但心性儿着实不错,见关平突然启动,也未慌乱,反倒战意凛冽,怎奈胯下之马太差,乱了自己阵脚,便关平在空中,俯身一戟,直接就击打在其天灵盖上,切铜剁铁如砍瓜切菜的方天画戟此刻显现威力,直接洞穿狄平的头盔,从其天灵盖入头颅,登时,红白四溅。
关平用画戟月牙刃勾起狄平尸体,往那骑兵丛中一扔,三十余骑兵见了惨死的主将,大惊,又无人指挥,顿时便慌成一团,关平趁此机会,纵入城内。
临颍县城,傍颍水而见,其城墙,只有东、北二门,而在西面,有一渡口,由此可渡颍水,这也是关平一定要入城的理由。
进入临颍后,关平并未多做停留,可是街上行人太多,也不敢放开马速,让踢云狂奔,毕竟,关平虽然说不上什么大善人,但是也决然没有禽兽到视普通百姓性命如草芥的地步。
好在临颍县并不大,不多时,便远远地看见前方的河流——颍水。
到渡口了,关平大喜,望了眼后面的追兵还未赶来,忙上了一叶小舟,船夫被关平戟尖上的血迹吓得战战兢兢,几乎把持不住,几乎跌倒。
“快开船,我便不杀你!”关平也只能扮一回穷凶极恶之徒了。
船夫颤巍巍的答应着,忙一面求着天地祖先保佑,一面使出浑身解数掌舵,只想快点把这尊瘟神送到对岸罢了。
在船行进了十余米的时候,后面的追兵赶到,见关平已入江,纷纷从被背上取出弓箭,朝着江心倾泻箭雨。
船夫大惊,加之本就紧张,身体一抖,直接摔在船舷,小船本就不大,顿时便在江中打起了转,情势危急。
关平大惊,将一杆画戟挥舞的泼水不透,将箭矢挡下,同时怒吼:“掌舵,箭矢不用怕!否则,我便首先杀了你!”
那船夫被吓得浑身一颤,不得已,只得重又掌舵,咬着牙,没命的将小船往对岸摇。
半刻后,终于是到了岸边,在离河岸还有六七步时,踢云直接从船上一跃而起,稳稳落在陆地上。
船夫惊诧的看着那神物,却见马背上那人朝自己掷来一物,捡起一看,竟是一串大钱,顿时只觉得魂儿都飞了,待抬头看时,那一马二人早已消失在了远处。
过五关斩六将,说心底话,关平自然是希望自己能够完成这项壮举的,但这其中难度,不说自明,关平可不想为了这等虚名,陷自己与妹妹于危险之中。
所以,能够平安无事的,最好是偷偷摸摸的到达汝南是最好的,可惜,关平运气不济,在临颍就遇到一个妄图击败、甚至杀了自己好一战成名的蠢才。
这无疑给接下来的路程增加了天大的难度,关平背叛丞相,欲往南投刘备,并在途中杀守城武将的消息便会在颍川郡快速传播,那些忠于职守的、跟狄平有一样想法的,都会早早准备,精心谋划,就等着关平去自投罗网了。
这就好比是虎穴龙潭啊,可关平没法,既然走到了这步,可能是冲动了、鲁莽了,但已决然没有退回去的可能,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闯。
渡过颍水后,还是午时,乌骓马体力雄厚,虽然驮载二人奔跑一上午,仍不见丝毫倦色,关平决定继续快速前行,准备在落日前到达繁昌城外落脚歇息,再继续南下。
繁昌,其地境内的景象,却与他的名字相差甚远,一片荒凉,早些年这里的黄巾闹得最是凶狠,几场大战后,几乎是十室九空,直到现在也没有缓过劲来。
关平找了半日,也未见有客栈酒店之类,只得寻了一户人家借宿,待关平敲了门之后,还未开门,就见一个妇人骂骂咧咧:“你个死鬼,也知道回来!”
关平微微一怔,就见门猛的打开,一个三四十岁的妇人探出头来,插了腰,正待开骂,却发现来了陌生人,而且还是个壮年男子,条件反射般就想关门,却又见了瞥见了关平身旁的关凤,心想这怕是一对小夫妻,男的俊,女的俏,想必不是坏人,而且也不致于招来什么流言蜚语,妇人便将手在围裙上搓了搓,将二人邀进屋内。
关平先将踢云牵到屋外栅栏,与关凤进了屋,妇人显得很是热心,忙不迭的拿出食物,一些粗糙的干粮。
关凤从小虽谈不上娇生惯养、锦衣玉食,但从小也没吃过什么苦,面对这么粗糙的食物,还是难以下咽,双手紧紧捏着,用力的咬了几口,磕蹦几声,如同嚼蜡,微蹙秀眉,微微一打量,见哥哥吃得一本正经,便不敢再说,也老老实实的啃了下去。
那个妇人眼巴巴的看着关凤吃得痛苦万分,见她粉雕玉琢一般的皮肤,心生疼爱,便拿着抹布将桌子又擦了几遍,道:“真是见笑了,让二位吃这样的东西。”
关平仍是低头没说话,自从许昌出来,他便没笑过,关凤瞥了一眼他,忙回道:“不打紧的,很好吃啊。”
“呵呵呵……”妇人笑了起来,笑的额头上的皱纹都堆在了一起,盯着关凤,脸色却忽的沉了下去,喃喃道:”若是我那小女儿还在,也应该有你这么大了,唉……”
关凤何等聪颖、善良一人,心想这想必是个失了女儿的好心妇人,同情心大起,放下手中事物,就要凑过去安慰。
忽就听的屋外叩门声大作,妇人神色由慈祥瞬间转为彪悍,从屋角拿了扫把,冲过去开门,朝着屋外就打去,口中还念念有词:”赌!赌!就知道赌!你还我的女儿!你还我的女儿!”
被打之人口中求饶,一面闪躲,进了屋内,正见了在屋角吃东西的关平二人,有些诧异,见妇人还不肯罢休,恼羞成怒,便喝道:“平日里让着你也就罢了,如今有客人来,怎还这般撒泼!”
妇人被骂着停住了手,扔了扫把,蹲在墙角哭,口中还叫着还我女儿。
“让您见笑了,见笑了。”男子不在管女子,朝着关平讨好似抱歉的笑道。
关平微微点点头,算做回礼,并未说话,神色依旧冰冷。
男子不敢再说话,谀笑着立在一边,手足无措,在自己家里竟有些拘谨,着实有些窝囊啊,看刚才那谈话,想必就是个市侩的赌徒吧。
关平微微放下心来,手中食物已完,便从旁边拿起画戟长剑,拉着妹妹,向那男人随便讨要了一间房子,自睡去了。
房间虽然简朴,但胜在干净,关平将随便包裹平铺在床上,让妹妹睡去了,自己却仗剑坐于一旁,这陌生的环境,关平可不敢让自己与妹妹的性命在睡眠中裸露。
这种情况下,谁也睡不着,关凤在床上辗转反侧,最后侧身躺着,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关平,荡漾着满足与幸福。
乡里夜晚格外安静,而门板的隔音措施也差,就听的外面那两夫妻在吵闹一阵后,也熄灯摸黑上床了。
古人能有什么娱乐活动,无非就是那活塞运动了,那木板的咯吱声,男子的牛喘,妇人压抑的呻吟,清晰、明白的传了过来。
关平兄妹听的那叫一个面红耳赤,如此光景下,饶是连关平也有些把持不住了,可沿途凶狠,明日还要厮杀,非缠绵之时,关平深呼口气,压下心中躁动,瞥了一眼小妹,饶是只接着微弱的月光,也知道她那脸蛋酡红成什么样子了。
“不要想杂事,睡觉!”
——
关平未敢沉睡,只微微闭眼打盹,意识却一直保留着,就这样仗剑端坐了一整晚。
第二日醒来,见天色还未大亮,关平二人来到外面房间,正见了那妇人准备好了食物。
尽管知道她可能是为了钱,但关平还是有些感激,道了声谢,捏起大饼,见无异样,与妹妹各啃了几张。
此时,天已微亮,关平向那妇人告辞,并从包裹中掏出三大串铜钱放在桌子上,在妇人完全呆滞的神情中走出房门。
牵过踢云马,见他在屋外风寒之处站了一夜,仍旧是精神抖擞,轻轻拍了拍马头,以示抚慰,又从屋前水缸里给踢云喂了点水。
上马后,关平轻喝一声,踢云喷了几声,踏动起来。
一马二人才转出农家栅栏不足数步,忽就听见不远处,人叫马嘶,从浓雾中冲出一支马队。
从那蹄子踏动的频率,关平立即判断这绝对是一支军队,因为且不说步兵,但就骑兵,便有百余人,而且是早做了准备,转瞬间就将去路堵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