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影壁上看不清楚诺写得是什么, 但她写得很快，没有一刻停顿。

按照考核规则, 若符秘通过幻阵评审就会留在纸上, 若是通不过就会消失。楚诺写下的一条又一条符秘跃于纸上，快速积累，没有一条消失。

随着投影壁上显示完成度的数字飞快增长, 考场外越来越安静。越来越多的考生们停止了嬉笑，停止了交头接耳，注意力被投影壁牢牢吸引。他们从未想过, 完成度的数字可以变化得这么快。

当完成度涨到百分之六十时, 有人惊呼：“居然通过了！这么快就通过了！”

然而楚诺并没有停下，依然在奋笔疾书。别的考生完成百分之六十以后速度都会越来越慢, 到后来甚至要想好久才能写出一条, 而且未必能通过幻阵评审。

楚诺的速度却完全没有减慢的迹象。她写的时候似乎完全不过脑, 下笔如风行云流水, 面上表情专注而略带微笑，仿佛不是在苦思冥想中创造符秘，而是在做一件生平极其享受的事。

从完成度六十到七十, 楚诺只用了十吸的时间。之后这个速度依然没有减慢, 她还在继续写下更多的符秘！

更令南山考生们震惊的是, 楚诺一口气写到现在, 所有符秘竟然全部通过了幻阵评审，没有一条被打回！

完成度百分之八十……九十……九十五！这已经是符箓理论考核中的最高纪录！从零到最高纪录，似乎只是一瞬的时间。

这时投影壁上的楚诺忽地抬了一下头, 脸上终于露出了思索的神情。

南山考生们看着总算停下不再变化的“完成度九十五”字样，暗暗松了口气 。楚诺虽然表现惊人，但到底是没能超越由御灵宗本土弟子创造的最好成绩。

考生们这口气还没吐完，投影壁上的楚诺伸手一指，一根黑色的灵鸟羽毛从一堆材料幻影中脱颖而出，飘到楚诺面前。

楚诺只看了一眼便展眉笑道：“果然是双属性的变异火鸦羽毛，差点看成是单属性的。”

说完不再理会那根羽毛，低头又写。

“她怎么还能写啊！”

“搞错没？刚才完成度不是已经九十五了吗？”

“不可能会到一百吧！”

场外的南山考生们一下子就炸开了，尤其是那些也是选择了符箓考核的考生，最清楚完成度百分之九十五以后的难度，一个个都快蒙了。

舒清远面色阴沉，握住邱允儿纤腰的手不禁用上了力。

邱允儿轻呼一声挣脱开，皱眉看住舒清远道：“不过是理论考核，并不算在最终考核成绩中，何况只有在实战考核时才能看出真实的资质。你是南山潜力第一人，将来必定成为核心弟子中的一员，这点小挫折何必放在心上！”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强势，一点没有给人娇弱的感觉。但此刻所有弟子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投影壁上，又有谁能看到她截然不同的另一面。

低沉的钟声自东山之巅敲响，每名弟子的兽牙中响起一个久违的冰冷声音：“北山弟子楚诺，于南山符箓理论考核中达到完成度百分之百，成为南山符箓理论考核第一人。”

这是楚诺第三个“第一人”称号。隐仙宗遗留弟子无不欢呼雀跃，虽然只是一场不算成绩的理论考核，但依然为他们原本阴霾的心灵带来一丝光辉，“楚诺”这个名字从未让他们失望过！

东山上，慕容断踏在半空，遥望南山方向，嘴角露出浅浅笑意。

杜小鸳猛地一挥小拳头，朝杜允儿和舒清远扔过去傲然的一瞥，转头对冯婉婉笑道：“我就知道，楚姐姐是最厉害的！”

冯婉婉斜睨着她：“你知道，你什么都知道，就是不知道刚才是谁急得都快哭了。”

比考场外围观弟子更吃惊的是天上的衍老。考生们看不到楚诺写了什么，他们几个结丹修士从幻阵中看得再清楚不过。

楚诺写下的符秘不仅包含了材料的搭配和用量，每一种符秘下都画了符文。同种符箓的符文虽然是同一个字，但楚诺写出了它们在不同材料中配合下的细微变异。

衍老不可置信地自语道：“她竟知道符文变异？”

一般符师在画符时只是依样画葫芦，完全按照符秘中的符文来画，有些符师甚至有意识地去练习，力求画出来的符文和符秘上的一模一样。殊不知天地万物有共性亦有个性，炼制符箓的材料若是改变，想要发挥出符箓的最高能量，符文也会依照材料的特定个性而有细微变化。

楚诺要不是有空隐灵根能看清万物脉络，也不会在炼气期就有这样高深的感悟。她是根据以往的经验，从那些材料的脉络中推演出符文的实际走向。

当楚诺听到东山钟声时微微一震，顿了片刻后放下笔，道了声：“遗憾。”

这句话把围观众人包括地上的舒清远和天上的老头老太都听愣了。遗憾？都第一人了还遗憾个啥？舒清远略想了想，脸色立刻就黑了，他认定楚诺是在说反话故意取笑他。

其实舒清远完全想错了方向。楚诺真没把他当颗葱，现在的她已完全投入到对符道的专注中去，可以说心无杂念。

她是真的觉得遗憾，没想到这么快就已经达到完成度百分百，实际上她脑中还在不断涌现新的符秘，再写一百条都没问题。如果那些参加过理论考核的弟子知道她此刻的想法，估计不少人会两眼发黑一头栽倒。

考场内，楚诺面前的笔墨纸砚消失，灵识里传来幻阵的声音：“理论考核完成度百分之百，打开一级特殊模式，开始实战考核。”

特殊模式？楚诺觉得奇怪，考核还有特殊模式，那会是什么？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幻阵的声音听来有种酸溜溜的不情愿。

“实战考核第一关，炼制十张火球符，成功率达到三成以上、威力六成以上算通过。”

火球符是低阶符，成功率三成、威力六成是成为符师的标准。也就是说，参加考核的考生必须具有符师的实力，才有资格通过考核。

楚诺正想问炼符材料从何而来，灵识中出现了一道完整的火球符符秘，桌上也出现了相应的符水、符笔和符纸。她扫了一眼符秘和桌上的材料幻影，整个人便僵住。

这道符秘和她以往见过的火球符符秘完全不同，所用材料都是稀有之物，内部的灵气脉络充满古意。楚诺再细看桌上那只安静的符笔，竟然是火凤尾羽所制。

“这是……上古符箓？”楚诺有些不敢相信。上古符箓威力巨大，符秘来之不易，哪怕只是低阶符秘，在坊市上也卖到天价。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幻阵没有直接回答她，语调冷漠地道：“考核中所有对你开放的符秘都下有禁制，无法传授他人。”

“所有”符秘？这么说她将见到的上古符秘不只这一道？楚诺狂喜，这时候她还不明白那个“一级特殊模式”是什么意思，她就白在宗门内混这么长时间了。

这分明是开启了一个小型传承啊！对她来说，实战考核即是实际制符能力的考验，也是一场造化。

不过她也没高兴得昏了头，立刻问幻阵道：“上古符箓炼制难度颇高，若还是以普通符箓的成功率来考量，怕是不公平吧？”

幻阵沉默，如何考量是它的事，问这么多烦不烦啊？好想抽这个女修啊……但是它不敢，出手伤考生它会被老祖大卸八块的。

它忍了忍，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答道：“考核中所有符箓成功率都会根据考生实际修为进行调整，绝！对！公！平！”

楚诺心里觉得好笑，阵灵这种奇特的存在百年难遇，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还是这种性子，怎么能不好好玩一下。她奇怪的是，怎么从来没听冯婉婉那个万事通提起这个没一点耐性的阵灵。

其实象南山考核这么重要的大事，有哪个考生象她一样在考场上还轻松愉快，许多考生看到那千种材料幻影时，早就头冒冷汗脑中空白一片，还会有谁去注意有没有阵灵这个问题。

楚诺故作淡漠地道：“你脾气太差，小心自爆。”

说完立刻在风起云涌的洞府内提起符笔，道：“你要是发脾气影响考生心境，小心老祖打你屁屁。”

“你才被老祖打屁屁！”

阵灵发出一阵咆哮，洞府都微微震动起来。但是它什么都不敢做，什么都不能做，否则真不是被打屁屁那么简单。

这个阵灵才刚长成不久，从小看到的都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考生，哪里见过象楚诺这样完全不把它放在眼里的考生，而且还完全拿她没办法。它决定等考核结束了就去和两位老祖说道说道，象它这样兢兢业业的阵灵，是不是应该得到每个考生的尊重？以后是不是应该立一条规矩，凡侮辱阵灵者，打屁屁予以惩戒！

楚诺与阵灵的这一幕全被投影壁展现在大家眼前，除了和“上古符箓”有关的声音被投影壁抹去，楚诺与阵灵的每一句问答都被围观众人听了个清楚。

尤其是阵灵最后的那句咆哮，彻底摧毁了它曾经的高冷形象，让人难以接受。

辅助法术考场外的考生们傻了，舒清远和邱允儿都傻了，整个南山考场傻了，天上的老头子们也傻了，只有邱映塘笑得死去活来，快岔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