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乘以八是五十六，不是五十四，你算错了。”

小男孩执拗地又重复一遍，见池丝丝愣愣地望着他，摸出根还没他小拇指头大的铅笔，费劲地在半皱的纸张上写。

“这是老师教过的乘法口诀，你要背熟。”

小男孩单纯地以为池丝丝只是没背熟，很快就将完整的口诀表默写出来，正好进班级的林戚，就看见池丝丝围在小男孩身旁，眼中充满了兴趣盎然，也让他忽然皱起了眉头。

池丝丝的眼神实在是让他太熟悉了，分明是他刚到池家时，池丝丝躲在章美莱身后，怯生生打量他的表情。

神情中虽然带着胆怯，眼神中却充满了兴趣盎然，也让林戚不知为何，忽然产生一股前所未有的强烈不安。

等他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走到二人面前。

“小哥哥！”池丝丝完全没有察觉出林戚的异样，语气中带着隐隐的兴奋。

池丝丝扯了扯林戚的袖子，语气中带着轻快。

“他好聪明啊，刚才我和他聊了一下，发现他已经在学初中课程了，初三的课程都已经快自学完成！”

池丝丝起初只是无意的和小男孩聊了一句，看到他桌上摆放的初中课本时，眼神才有了微妙的变化。

在其他同学的介绍下，池丝丝对小男孩的身份有了大概的了解。

小男孩叫做牛采林，今年的确和池丝丝同样大，都是六岁，也和池丝丝一样，是一路跳级上来的学生。

不过他跳级的速度比池丝丝更快，至于跳级的原因也很简单，就是家里贫困，他想尽快上完学，好出去打工，减轻家里的负担。

和林戚以及池丝丝这种作弊人比起来，牛采林可以称得上真正的天才儿童，在池丝丝的强烈拉拢下，林戚和牛采林聊了几句，表情立即有了微妙的变化。

牛采林说话时虽然不太利索，逻辑性却很强，只要稍微思索，就能很快地解答出题目。

哪怕林戚特地给他出了道高中数学题，牛采林不出半小时就能给出完美的答案。

“小哥哥，你觉得怎么样？”

就算池丝丝因为发现天才儿童过于兴奋，也不得不碍于上课铃声的响起，不得已和林戚回到位置上。

前面老师在背过身在讲课，池丝丝在后身忍不住戳着林戚的胳膊。

林戚动作没变，飞快地翁动了两下嘴唇。

“的确很聪明。”

聪明到让他都起了拉拢对方的心思。

想到这儿，林戚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坐在班级最角落的牛采林，此时还因为感冒不停地抽搭着鼻子，眼睛却格外专注地看着黑板，仿佛老师所讲述的一切，都是他渴望学习到的内容。

他怎么觉得…对方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呢？

……

混着古怪气味和灰蒙蒙尘土的工厂门口，此是几个膀大腰圆的男人围坐一团，脸上都带着无奈。

至于被他们围在中间，赤着胳膊一脸怒色的正是池建国。

如今他瞪着一双眼睛，满眼猩红，脸上也是带着从未露出过的狰狞模样，脖子上的青筋早已暴起，仿佛男人随时都会弹跳起来大展拳脚。

事实上他也的确这么做了。

“老池啊，我说你就是太冲动。”

和池建国认识几十年的发小林长庚，如今叹了口气，“你也知道那混蛋平时就是个不正经的，反正你老婆不在，他说两句也就说了，你看看，你家就你一个挣钱的，眼下你也被开除了，你们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啊？”

“那我还能就由着他时说我老婆不成！”

池建国嗡声嗡气地回了一句，无视其他同事带着异样的眼神。

池建国被开除了，至于被开除的原因也很简单，就是他听见厂长在跟别人说有关章美莱的污言秽语，用词肮脏龌龊程度，但凡是个男人都忍不了。

当时池建国直接冲进去和厂长打了一架，同时也换来一封解聘书。

“这样，等一下我们和厂长好好说说，日子还是要过的，你就算脾气再硬，总不能以后一家人喝西北风吧？”

在林长庚苦口婆心的劝阻下，池建国才反应过来现在的状况，眼神中也出现几分清明。

对啊，他发过誓一定要好好赚钱的，原本女儿就为了家里的生计，小小年纪在外奔波，又掏钱买了那么大的房子。

自己没能力给他更好的生活，总不该拖家里的后腿才对。

现在他被开除了，以后该拿什么养活这个家，该拿什么面对家里的老婆孩子？

犹如三寒天被泼了一盆冷水的池建国，迅速清醒过来。

林长庚叹了口气，将棉服直接套在他身上。

厂子里热，平时大家都是赤着胳膊干活，池建国和厂长打起来后，被其他人推出工厂，衣服也给他扔了出来。

虽说开春的天气不至于太冷，也不能老这么光着。

衣服刚套到池建国身上，远处就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只见厂长带着几个穿着巡捕服的巡捕，朝他们的方向走来，在看见池建国时，猛地顿住脚步，眼神似缩了下，指着他嚷嚷道：“巡捕大人，就是这个人，就是他刚才对我动手，你看我这还伤着呢！”

好啊，这孙子竟然还敢找巡捕！

池建国好不容易被按下来的火气，再一次被撩拨起来，这次想也不想，便再一次扑了过去……

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的林戚和池丝丝，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还忍不住讨论着牛采林。

林戚这一天下来没少借着机会和他相处，每当和牛采林接触更多，林戚对他的欣赏也就多了几分。

牛采林家境虽然清贫，却格外的早熟。

一门心思想要学习更多的字，知道更多的知识后，就出去打工，好帮家里还债。

牛采林家里还有个重病的母亲，和不能干活的爷爷奶奶，至于牛采林的父亲，早些年因为一场意外丧失性命。

他却没有林戚父亲那样的好运气，还能获得一笔赔偿金，以及池丝丝一家人的收留。

放了学以后，牛采林还要出去捡瓶子换些零钱，好过生活。

无论在哪个年代都会发生的惨剧，令池丝丝心中唏嘘，心里虽然起了帮助他的心思，却被林戚早早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