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睁着硕大的眼，迷糊糊地看着他。
“彤彤，你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啊？”刘安转过头，一脸宠溺地看着她。
女童迟疑了一会儿，然后摇摇头，眼神里涌出一丝惧怕。
“那爸爸请你吃饭好不好？”
吃饭？秦素迷茫地抬起头，这个黑社会大哥把他们带回来，竟然只是为了请彤彤吃顿饭？
“彤彤，你想不想吃面啊？”
“不行！”秦老师将彤彤护到身后，“她有厌食症啊！”
厌食症？柜台后的杨洛微微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他们。
刘安没有反驳秦素，而是走向吧台：“小师傅，面做的很有味道，能不能为我女儿做一碗？”
“雪花牛肉没了，店里还有些排骨和冬瓜，只能做汤。”
“汤也像面那么好吃？”
“不好吃你拆我店。”
刘安打量了一下，回头看着彤彤：“乖女儿，想不想喝汤？”
“不行，彤彤有厌食症，你不能随便给她吃东西！”秦老师向后一扭，将彤彤藏在了墙角里。
“刘安，你说要给你女儿治病，就是她？”王朔突然间恍然大悟，皱着眉，看向彤彤的眼眸里流露出一丝怜惜，“你怎么不早说，真要是给她治病你就找我拿钱啊，用得着干那些事儿？”
刘安忽然瞪起眼：“闭嘴，你懂什么？厌食症是精神病症之一，是心理疾病你懂吗？不是有钱治就能治好的！”
“心理疾病？”
一旁的于沐晨忽然点点头：“确实是心理疾病，不过这么小的孩子不该有这种病啊？这一般是过分追求骨感美的成年女性才会有的。”
杨洛将排骨、冬瓜放进砂锅，转头看着刘安：“所以……你是想试试我的手艺能不能让她吃下饭去？，”
刘安点点头，转头看向身后的秦老师：“麻烦老师先带彤彤出去等着，您放心，我对你们没有恶意。”
看了看四周的人，秦老师犹豫半晌，最后点点头，牵着彤彤干瘦的小手走出了门外，在外面的小凳子上坐了下来。
众人转过目光，看向了刘安。
“彤彤在成为孤儿之前受过很严重的心理创伤，听捡到她的老人说，当时是她妈带着她去给死去的爸爸扫墓，不知道什么原因死在了坟地里，等发现彤彤的时候，她妈的尸体已经被野狗啃了个干净，只剩下半个胸腔和残缺的脑袋，不知道为什么，那群野狗没有去碰她，她应该是眼睁睁看着妈妈被吃掉的。”
刘安抽着烟，声音慢慢变得沙哑.
“从那天开始，彤彤就再也没吃过什么饭，就算饿到晕过去也不肯张口，老师们只能哄着她喂送一些米汤，实在没办法的时候孤儿院只能输葡萄糖她的维持生命。”
王朔撕着头发，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医生说了，这种心理疾病没什么好办法，因为那件事已经在她心里烙下了很深的烙印，传统手段应该是治不好了。”
“那……那该怎么办？”
“不知道，这一年我帮人打架，给那些王八蛋送地沟油，赚的钱全都捐给了彤彤，但治来治去都没什么用。”刘安的眼眸忽然暗淡了几分。
“你给她钱？”
“嗯，我觉得既然治不好，就让孤儿院拿着钱，带彤彤去最好的餐厅吃饭。”
杨洛闻声微微抬头：“你怎么不自己带她去？”
“我……我又不是什么正经人……”
几人沉默，望着砂锅里不断溢出的蒸汽失神。
杨洛做的饭的确称得上顶级，但能有治疗精神疾病的奇效么？
“杨洛哥哥，加油！”于沐晨丝毫不慌，满眼信任。
……
……
“什么味道啊，怎么这么香？还让不让老太太跳广场舞了？”
餐馆外的马路上，晚饭后遛到公园跳广场舞的大爷大妈们寻着味道而来，一个个目露疑光，好奇地看着马路对过的餐馆。
这味道不浓不重，香气满溢，缠着风绕着树扑散而来，直溜溜地钻人鼻孔。
“这不是那家黑店吗？我上次遛弯遛饿了，想吃碗面给我要一百！”
“就这味道，一百也不过分吧？”领舞的老太太闻着闻着不禁胃口大开，对这小餐馆跃跃欲试，“怎么样，老姐们儿一起过去尝尝？”
“先别先别，你看看门前头，哎呦，那不是黑社会吗？”
“好家伙，黑社会闻着味都来了？那更得尝尝啊？”
“算了吧，要不明天咱们再来？”
一群老太太望着餐馆恋恋不舍，不觉腹中空空如也，但看着那些凶神恶煞的黑社会也不禁望而却步，思量半晌只好跟着大部队离开。
有这味道飞来飞去，这广场舞算是跳不成了，谁闻着不饿啊？
……
……
店里，彤彤安静地坐着，清透的眼眸偷偷打量着四周。
所有人都是静止的、沉默的，只有柜台后的那个男人在忙碌着，有条不紊，将排骨以清水慢煮去除浮沫，生姜洗净，切片，花椒研细入锅。
待二次沸腾之后，他戴上厚厚的棉手套，端下砂锅，将汤水倒进瓷碗，调入两滴香油。
热气腾腾，香味四溢。
瓷碗中的汤水晶莹如玉，汤面却没有一丝半点的油星，浸入汤里的冬瓜被煮至通明，丝丝缕缕的脉络格外清晰。
“汤好了。”
“卧槽，我……我口水又流出来了！”王朔赶紧拖住下巴，擦去口水，“靠，这破嘴不听使唤啊！”
于沐晨顿时感觉到一阵饥饿：太香了吧……”
“我还以为这世界上的味道只有酸甜苦辣咸这几种，怎么到他手里会有这么多的变化？”
“香这个字能概括这碗汤的味道么？”
“不知道，像雾像风又像雨。”
真正的美食所传递出的香气一定悠远绵长，无论多远，就算是半分余味飘来，也不会因为微弱而背离了食物本身的魅力。
“好香，但却不重，丝丝缕缕的，直钻心窝……”坐在一旁的秦素眼眸半亮，惊讶不已地杨洛，“这种味道就好像能读懂我的内心一样。”
“真正好的味道靠的不是浓重，而是纯粹，比如某一样东西，远着闻是一种味道，近了嗅却是另外一种味道，那是因为味道太杂了，没有办法融在一起，厨艺不是将味道堆叠在一起的工程作业，而是让食材相互缠绕的纯粹艺术。”
杨洛边说着边将汤放在了彤彤的面前：“尝尝吧，小心烫。”
女童有些惧怕，稍微向老师怀里缩了几下。
“没事，尝尝吧。”
刘安紧张地看着彤彤，紧皱的眉心始终没有舒展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