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珍姑娘,白大夫专门交代过,你脸上的沙漠疮才稍稍好转,不能涂脂抹粉,我便为你擦点口脂吧。”
四日后,梅珍与白苏尼亚的大婚在即,阿苏一早便为其梳妆打扮,等候吉时。
“呵!不必太过费心,即便我身着褴褛,他亦会将我强娶过去。”梅珍冷笑道。
听着外面的歌舞奏乐,梅珍看向阿苏,凝眉问道:“现下几时了?”
“快卯时了。”阿苏说道。
“卯时...还有六个时辰,我便要出嫁了。”梅珍轻喃道。
数日前,梅珍还期待着自己与刘衍的婚礼,不知会在哪个季节进行,若是春日,那最为合宜。
因为,春播一粒种,秋收万颗子,兴许,二人于春日成婚之后,便能于秋日迎来第一个孩子。
可谁曾料,六个时辰之后,便是她的婚礼,不在春日,而在冬日,且新郎亦不是刘衍,而乃他人。
即便她与白苏尼亚暂时无法圆房,但礼已成,她便是白苏尼亚名正言顺的妻子,就算将来被刘衍所救,亦无法再与他成婚。
“呜呜呜...”
想到此,梅珍不禁潸然泪下,绝望心死矣!
“阿珍姑娘,再怎么说,今日乃你大喜之日,想宽心一些,兴许,与殿下相处些日子后,你们说不定能相敬如宾。”
阿苏见状,急忙劝慰,并掏出手帕,为其拭泪。
“呵!怕是相敬如冰吧?”吸了吸鼻子,梅珍冷笑道。
“既来之则安之,你看我,不是也这般过来的吗?”阿苏笑着说道。
“幸好还有你,阿苏,否则,我真不知会否捱得下去。”
梅珍握住阿苏之手,泪光闪闪。
“阿苏又何尝不是?”
阿苏笑了笑,说道:“阿苏愚昧,幸得阿珍姑娘多方提点,才对人生有了新的认识。”
“阿苏,日后唤我阿珍即可。”
梅珍伸手,将阿苏搂住。
“好!阿珍。”
阿苏亦笑着将其反搂住。
“咳!”
忽然,门外传来了白苏尼亚的声音,吓得梅珍随即颤抖,并将阿苏搂得愈紧。
“莫怕!我去看看,兴许殿下是想问问你的情况罢矣。”
阿苏轻拍了一下梅珍的后背,才起身向帐门行去。
“可是殿下?”阿苏轻声问道。
“嗯。”
“阿苏正在为阿珍姑娘梳妆打扮,殿下有何事?”
“你出来一下。”
“是!殿下。”
阿苏回头看了梅珍一眼,便推门而出了。
梅珍则局促不安地环抱住自己,颤抖不已。
自从那日她咬了白苏尼亚一口,而白苏尼亚亦还了她一巴掌后,二人便没再见过面,白苏尼亚亦没再靠近过梅珍的毡帐,所以,这几日,她过得算是安然平和。
望着毡帐外,白苏尼亚倾长瘦削的身影,梅珍愈发忐忑。
要嫁与这么一个笑面虎,梅珍实难忍受,可是,看着仍被铁链束缚的四肢,她又无可奈何。
轩之哥哥,你在哪儿啊?
“往哪儿跑!”
班超一个箭步上前,再一猛扑,便将那个黑影扑倒于地。
“砰!”
“呃...”
那人额头撞地,直接被撞蒙了,半天亦没爬起。
“是你!”
班超将其咸鱼翻面儿后,才发现,此人乃他从大汉带至疏勒的一名庖厨。
“班大人,此人可是内奸?”
刘衍率众随即赶来,将那名庖厨团团围住。
“小..小的不是内奸。”
那人捂住自己的额头,随即反驳。
“呵!不是内奸,那为何不好好待在东厨,跑这儿来听墙角?”徐干冷喝道。
“小的..小的只是路过罢矣!”
那人的眼珠滴溜儿转着,却不敢与众人对视。
“是不是内奸,审过便知!”
班超向两名手下打了个眼色,二人会意,随即上前,将那人架起后,便向着大牢行去。
“小的不是内奸,不是内奸...”
那人拼命反抗,却还是被那两名士兵拖拽而行。
“原以为内奸不是疏勒的士兵,便是大汉这边的士兵,可谁曾想,却是一名庖厨。”班超凝眉道。
即便那人并未招认,但仅凭他刚刚那副心孤意怯的模样,众人便知,此人是内奸的可能性极大,只是不知,还有帮凶否。
“正因此人乃一名小小的庖厨,才不会引人注意。对方这一招,可谓运筹出奇。”刘衍说道。
“啊!不要啊...”
“呃...”
“晕了?”
那人毕竟只是一名庖厨,而非士兵,所以,仅挨了几鞭子,便两眼一翻,晕厥过去。
“泼醒!我们现下时间紧张,一定要让其尽快招供。”班超说道。
“是!班大人。”
“哗啦!”
“唔...”
随后,班超的手下一盆凉水下去,将那人泼醒后,又继续上刑。
“啪啪啪...”
“啊!小的..小的不是内奸..呃...”
那人嘴硬,死活不招,并再次晕厥过去。
眼看着寅时已至,新的一天即将到来,而梅珍的处境亦愈发险峻,众人皆心急如焚。
“再泼醒,让阿福来。”
刘衍看向阿福,说道:“搬出王府的痒刑。”
“王府的痒刑?”
听闻此话,众人一脸蒙圈儿。
“哈哈..小的不是内奸,哈哈哈..小的真不是内奸!”
“啊哈哈哈..小的不是...”
“咯咯咯...小的..小的是!”
脚板心被阿福用痒痒挠“伺候”了近一个时辰,那人由放声大笑,到又哭又笑,再到痛苦狞笑,已然笑得来嗓子沙哑,眼泪鼻涕横飞,脚趾与手指皆卷曲成爪,显得痛苦不已。
“是什么?”刘衍上前,俯身问道。
“是..是内奸。”那人喘息道。
随后,那人便将白苏尼亚是如何收买与他,再到出卖盐队踪迹,嫁祸匈奴之事一并招供。
“你说珍儿不在匈奴人的军营,而在龟兹营地?”刘衍急忙问道。
“是..是白苏尼亚故意让人散步的谣言,以转移..转移你们的视线,好让自己与梅珍姑娘顺利..顺利成婚。”
“你说什么?”
刘衍一把抓住其衣襟,怒目看向他。
“小的没撒谎,白苏尼亚囚禁梅珍姑娘,一是为向汉庭索盐,二是为抱得美人归。”那人急忙道。
“抱得美人归!”刘衍咬牙切齿,逐字说道。
“据闻..据闻梅珍姑娘曾出逃过一次,后被寻回,似乎..似乎被折磨了一番,便从了白苏尼亚。”那人又道。
“啪!”
“啊!”
听闻此话,刘衍气愤至极,一个手刃,便将那人砍晕在地。
“去龟兹营地!”
刘衍紧握双拳,转身便向大牢外疾步而去。
“王爷莫要冲动啊!”
班超见状,随即跟上。
“是呀!王爷,既然白苏尼亚想尽法子转移众人的注意力,定是有更大的图谋。”徐干亦道。
“王爷,等等我!”
阿福随即将手上的痒痒挠一扔,急忙跟上。
“本王现下便要去龟兹营地,将珍儿救出!”
说着,刘衍便向马棚行去。
“王爷!您这般贸然前去,不仅救不了梅珍姑娘,亦要将自个儿给折了进去啊。”
班超随即向徐干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与班超二人,一前一后地将刘衍夹在中间,打算趁其不备,将其逮住,以免其鲁莽涉险。
瞟了一眼二人的小举动,刘衍停下步伐,深吸一口气后,才恢复理智,“呼...白苏尼亚此乃一石二鸟之计。”
“王爷说得没错!”
班超抹了一把额上的细汗,上前一步道:“让我们与匈奴军队两败俱伤,他便可以趁机举兵拿下疏勒城。”
“对!梅珍姑娘兴许只是一颗棋子,白苏尼亚并非真的想..想那啥。”
见刘衍冷眸看向自己,徐干只得将“抱得美人归”这五字儿给咽进了肚子里。
“对对对!阿珍小姐此刻反而安全。”阿福急忙附和。
“随本王来,重新计划。”
语毕,刘衍便率先离去。
其余三人见状,皆松了一口气。
“呼啦呼啦...”
西北风萧萧而过,吹起黄沙漫天,向着北边飘去。
未时,刘衍等人悄然靠近龟兹营地后,便准备由班超带人放火,徐干带人擂鼓,刘衍则带人潜进营地,将梅珍救出。
“看这架势,怕是不需要擂鼓呐喊了吧?”
刚靠近营地,便听闻一阵歌舞声乐,不禁让刘衍心下一紧,随即便生出一种不祥之预感来。
“可是在庆贺?”刘衍随即问道。
“不像...”
班超摇了摇头,说道:“倒像是成婚仪式。”
“什么?”
刘衍大惊,左眼皮忽然跳动不已。
“管他啥仪式,正好趁着他们不备,方便我们行动。”
怕刘衍再次失去理智,徐干急忙道:“班大人,你们去北边放火,我们见到火烧起来,便擂鼓呐喊,将其弄得鸡犬不宁!”
“好!”
班超点点头,瞅了刘衍一眼后,便带着数十人,向北行去;而徐干则带着另一批人向西行。
其余士兵跟随刘衍,带着兵刀与弓弩,潜伏于营地四周,只待火势起,便由四面八方向营地偷袭。
“轰!”
很快,班超带人顺风放火,火随风扬,随即蔓延而开。
“咚咚咚...”
“着火啦!”
徐干见状,随即带人擂鼓呐喊,将原本热闹的歌舞氛围搞得一团乱,舞姬们慌乱地四散而逃,士兵们则一窝蜂地去扑火,让刘衍他们趁乱潜进,一边偷袭龟兹士兵,一边寻找着梅珍的踪迹。
“珍儿!”
在士兵们的掩护之下,刘衍一个毡帐、一个毡帐地仔细搜寻。
“轩之哥哥?”
忽闻刘衍的声音,梅珍那双黯淡的眸子随即泛光,似枯鱼得水般重获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