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庆和小芹为了怕给洪家添麻烦,没敢在京多留。8月25日,他们就硬拉着还没玩儿够的安太阳回去了。
不过临走前,这一对新人还是买礼物去看望了一下寿敬方。
这是京城的规矩,请人参加婚礼,再熟再近的关系,也要事先由新人带着四色礼品亲自邀请才算尊重。
本来按理,对洪家也要如此。可王蕴琳早在龙口村就跟哥哥一家说好了,如今日子不富裕,自家不用走这个过场。因此这才免了。
而他们这一走,洪衍武就轻省了,这才能转头处理他自己的事儿。
洪衍武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一件喜事和两件麻烦事。
喜事是他25日收到了来自滨城的一封电报,得知“大将”蒋海潮的儿子在8月20日晚落生了。
大概是肥鸡、鲍鱼给揣得营养太足实了,那八斤八的大胖小子,让韩莹遭足了罪。
她在医院里耗了一天一夜也只开了四指。最后实在生不出来,不得不挨了一刀才保母子平安。
于是就按早合计好的,“大将”和“虾爬子”联合对洪衍武和陈力泉发出了郑重邀请。
希望他们能在9月20日之前,来喝“大将”儿子的满月酒,并参加9月24日“虾爬子”与向红的婚礼。
而之所以洪衍武对情况了解的这么清楚,其实是因为这封电报足足用了一百三十三个字,那简直就是一封短信,把杨卫帆打了三次长途电话也没找到他的事儿都说了。
按三分钱一个字的取费标准计算,这封电报的代价高达四块。这种事儿,也就是那帮财大气粗的小子才干得出来。
但也足可见,滨城那帮哥儿们对这件事的重视。
所以洪衍武也没敢耽搁,赶紧去了趟长安街,先去长途电话大楼给杨卫帆打了通长途电话,告知自己已经收到电报,必定如期赶到。
跟着又去了电报大楼,给“大将”发了封电报回复。
不过,他发的电报可就显得有点抠门了。上面只有异常简洁的几个字,“恭喜,必到”。
说完喜事再说麻烦事儿,首推就是该怎么安抚“糖心儿”。
敢情从8月20日起到8月25日,洪衍武就没顾上“糖心儿”这边儿。
本来8月24日这天,他带兆庆他们去王府井的百货大楼,还想叫上“糖心儿”一起呢。结果当天“糖心儿“和“刺儿梅”大概是去“出货”了,都没在。
那么等到8月26日,他再去见“糖心儿”,人家当然就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了。
溜溜儿半天,“糖心儿”都没怎么理他。后来多亏“刺儿梅”半开玩笑地帮着说好话。“糖心儿”才听了他的解释。
本来呢,要没后文,把事情好好说清楚了,这点小别扭也就过去了。
可听说洪衍武过几天又要去参加表哥的婚礼的事儿,这又是三天不得见面。于是“糖心儿”那才要放晴的脸色,就立马成了多云转阴了。
其实说真的,洪衍武本人可是很乐意“糖心儿”能见见他的父母的。
倒是“糖心儿”自己,觉着和洪衍武交往时间毕竟尚短,年纪又比他大几岁,怎么都不好意思见他家人。
平日里,她连去洪衍武家吃顿饭都不敢,又怎么会在这么洪家全体出席的场合,去参加这个婚礼呢?
因此这就是没办法的事儿。
可越是从情理上,挑不出什么洪衍武的不是来。“糖心儿”就越不高兴,越看洪衍武就越可气,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反倒洪衍武比她自己更明白这种心理。知道她这不是纯粹的矫情,而是情到浓时,已经不自觉地对他产生了一种难舍的眷恋。
这种小女人的心态,每个男人往往都会很受用,很有成就感。
而此时男人能做的,也就是多加安慰,尽量让对方开怀了。
所以洪衍武,就不得不把去滨城的事儿生生咽回去了,愣是没敢再提。先想尽了办法去哄“糖心儿”。
只是当天非常不巧,还偏偏撞上了“糖心儿”身为女人“那几天”。
心理加生理,“糖心儿”皆在低谷期。无论洪衍武提议看电影,逛公园,还是去划船,这丫头全都打不起精神来。
这一天,直到晚上他们一起回到“宝姨”家吃过晚饭,“糖心儿”也不怎么愿意讲话,神情郁郁,只乐意躺在里屋的小床上听着邓丽君发闷。
洪衍武可看不得她如此萎顿,怕她越这样越难受,就死活拉她起来打扑克。
这样,他们就玩起了当年流行的“十点半”。
赢方会用手指弹输方的脑门,一把一兑现。
洪衍武一连故意输了十几把,虽然是有意让着“糖心儿”,但丝毫不露破绽,偶尔还耍耍赖,偷看、藏牌、躲闪着不让她弹等等。
这番卖力的表演效果还算不错,很快“糖心儿”渐渐兴奋了起来。
特别是在她弹洪衍武的脑门时,几乎是欣喜若狂,磨拳擦掌,把深仇大眼凝于一指。
但女孩子毕竟是女孩子,虽有逞凶之心,技巧和力道都不行,手指弹在脑门上轻飘飘的,温和湿暖如微风拂面。
随后,洪衍武又赢了她一把。他还真是没用多大的劲儿,只是为了游戏的刺激性,想不轻不重地伪装得像一点。
结果万没想到,他自以为是弄巧成拙,当场就把“糖心儿”的眼泪弹出来了。
她低着头哭了很久。任他怎么赔罪说好话,也哄不好。
后来他也看出来了,这不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感伤。
女人哪,就是这种很可爱,又感性的生物!
总之,洪衍武越看越心疼。忽然灵机一动,他就开始在心里骂自己太笨。而跟着就把要去滨城的事儿也给说了。
自然,他可不是为了雪上加霜。而是因为他突然想到,干嘛不带“糖心儿”一起去滨城呢?
对他的提议,“糖心儿”先是感到惊讶,觉得有点异想天开。可随后就是一种带有期待的欣喜,情绪顿时就有了转变。
只是再一转念,想到作为洪衍武的女朋友,要去那么远的地方,见那么多陌生人,她又开始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而且京城这边的生意刚做顺手,就这么扔下也很有点不放心。她就不免重新犹豫了。
但洪衍武明明已经看到她的反应,哪儿再能容她往后缩啊?
他就故意作出一副不容反对的大爷样儿。几乎是命令似的,说这事儿就这么定了,让“糖心儿”到时候必须得跟他走。
其实身为一个女人,再怎么样也有被动属性。而女人天生就喜欢将责任推到男人身上。这样才会有为自己行为辩护的余地。特别是对某些本身很愿意,却又存在着某种顾虑的事儿上,更是如此。
所以洪衍武的做法虽然看似武断、专横,但实际上却让“糖心儿”满足了不甚自觉的期待,也让她为此感到无比轻松。
最后她不但心服口服的接受了,甚至还觉得洪衍武很有男人样儿。
就这样,“糖心儿”温驯地歪躺在了洪衍武的怀里,听他讲起了滨城的人,滨城的海。
她在洪衍武的描述里,似乎看见了烟波浩瀚,看见了碧海蓝天。
看见了长着无数鲍鱼、扇贝的大礁,看见了五彩缤纷的海星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还看见无数身体健硕的海碰子,手持钢叉利刃,无惧无畏地投入惊涛骇浪之中。
也就更不由得对这次滨城之行,愈加期待起来……
“糖心儿”的事儿搞定之后,洪衍武接着要干的事儿,就是赶紧处理手里的现金。
因为和其他人不同,他的麻烦不是钱不够用,而是现金太多了。
首先他从滨城带回来了十五万,跟着是他春节后又开始倒电影票。
从玄武区八家影院的四千五的净利润起步,然后每个月翻着跟头往上打滚儿,一直干到现在控制三个城区十九家电影院,三万七的月收入,这些钱加一起也有十多万块了。
刨去给家里的和一切花用还有整整二十五万呢。
何况要是没什么意外,九月份一到,那又是一笔四万左右的利润到手……
可如此庞大的财富,洪衍武又处理了多少呢?
半年来,他和陈力泉不断换着地儿地往银行里存钱,也不过存进去六万块,而且这基本已经是极限了。
因为先不说这么一千一千的存钱会不会惹人注意,招来麻烦,光是六十张大额存单的管理就是个问题。
只要想想今后每月不断到手的现金,就知道这一个极不现实的办法。
若真就靠把钱存进银行来消化现金,用不了多久,存单就会增长到彻底让人头疼的数目。
所幸洪衍武还有通过购买邮票保值财富的办法。
邮票小巧方便,升值空间还高。他消耗了十二万左右的现金,到手的近一千八百余张珍惜老票,才不过塞满了两本的A4邮册。这实在是金钱最好的一个去处。
只是可惜,下面想再继续这么办可就有困难了。
因为他要的票只有那不多的几种。并且由于前期的大肆采购。市面上值得他买的货越来越少,老票的价钱也上去不少。已经引发了许多人惜售心理。
如今哪怕是“糖心儿”帮忙,也很难再遇到大批转让的票了。只能零敲碎打的碰运气。
所以既然他马上就要动身去滨城,那么手里尚存的七万块和即将到手的四万块,就得赶紧另寻它途来处理干净了。
否则这么多的钱,真都放在家里就是炸弹。一旦要曝了光,又交代不出来历,那可就是枪毙的过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