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秦挽妖张了张嘴，道，“我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商贾罢了，家里世代经商，从小跟着家中四处跑货跑商，近两年来，从家中出来，一个人单干。”

说起谎来，她倒是眼不眨心不跳的，胡言乱语信口拈来，说的若有其事似的。

楚怀阳扭头看着‘他’，问：

“公子望月思乡，莫非是在思念家中妻儿？”

“……”

秦挽妖微哽，摸摸自己白嫩嫩的小脸，

“将军打趣了，在下……还未娶妻。”

她看起来白白净净的，就像一个小白脸好么？哪来的妻儿？哪来的家眷？

他难道会看不出来，她所谓的思乡，其实就是找理由溜出府么？

他既然知道，还特地与她说这些，莫非是在套她的话？

他们‘素未谋面’，并不认识，他并没有套话的必要，排除那些可能性，仔细一想，便只有一种可能……他、想与她交好。

思至此，秦挽妖心中警惕稍稍放下几许。

面对楚怀阳，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绪，仿佛是熟悉、仿佛是信任……她不知道这是‘秦挽妖’残留的情绪，还是上回他救过她的原因。

可纵是有再大的感慨，再深的情愫，也回不去了。

他是他，她是她，他们之间永远都隔着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

秦挽妖压了压腹中的心思，侧头看向身边的男人，开玩笑似的问他：

“将军不想家吗？”

半年前，他请愿来到边疆，此后寸步不离，再也没有回过帝都。

男人微顿，家……

他目光微垂，眼底溢出几缕复杂。

对他来说，真是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词，他想家，可他如今的家并不是他想要的家。

年幼不知事时，那些曾许下的诺言、说过的童言，幻想中的家……如今，早已不是他想要的。

楚怀阳闭上双眼，吞咽下喉间的波澜涌动，“想。”

“但比起思念，我更怕心里难受。”

格外低沉的一句话，似乎另有所指，瞬间触动了秦挽妖的心。

男人看着远处的夜色昏暗，声音沉如黑夜：

“牵挂之人早已嫁作他人妇，我想家，但……回不去了。”

他想要的家，是她。

嘶……

秦挽妖柳眉一皱，不知怎的，心口的位置有点儿紧，呼吸压抑住了，竟有些难以喘息。

她不适的揉了揉胸口，张开嘴角、微微用力呼吸。

奇怪。

这一刻，她竟能够体会到男人的心情，她的心也在跟着难受，这不是她的情绪，这是‘秦挽妖’的。

‘秦挽妖’跳塘身亡，抛下这么个痴心错付的男人，真是不负责任，可到底是在怎样的失望与无助下，她才会无所畏惧的选择死亡？

这个男人明明爱她很深，却早已不知，如今的秦挽妖，早已不是当初的秦挽妖，一直蒙在鼓里，痴痴错爱。

秦挽妖皱紧眉头，待心里稍稍好受些，道：

“人的一生，是由许多种因素组合而成的，亲情、爱情、友情、仁义、追求、理想抱负……除了女人之外，你还有更多。”

他是大将军，统领数万将士，驻守边疆，保家卫国，无私奉出，他还年轻，他还有大好的前途，难道这一生都要待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我不想要其他的。”男人声音淡淡的，似乎万物皆入不得他的眼。

“你的亲人会挂念你，你的父母、朋友，你不能这么自私，因为一点点挫折就退缩。”

秦挽妖看着他，认真的说道，

“你虽说是在驻守边疆，可你实际上却是在逃避，堂堂楚大将军、竟是这么一个胆小懦弱、举步不前的人吗？”

她使用激将法质问他。

她不喜欢这个男人、因为她，而变成这样，付出的是他，但心里有压力的人是他和她。

她不想背上这个沉重的包袱。

楚怀阳紧抿薄唇，没有说话。

秦挽妖知晓他听进去了，于是，继续说道：

“楚将军，你该向前走了，她过得很好，你放心了，可你若是过的不好，她心里怎么会好受？”

男人睫毛颤了一下，突然问道：

“她……会在意我的感受吗？”

声音很轻，还带着小心翼翼，仿佛说话说重了，就会把人吓跑了似的。

男人的卑微、男人的小心，映入秦挽妖的眼里，令人心疼。

“会。”

秦挽妖点头，“无论当初你们为什么分开，在种种阴差阳错之下，发生的事都已经无法挽回，我们唯有做的是向前看，努力做好每一件事，不要留下遗憾，不要让自己后悔。”

她这样说，他能想通吗？

楚怀阳静静的垂着目光，没有出声，不知在想什么。

秦挽妖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希望他能够想明白，她期待着、等待着。

男人抿着薄唇，沉默了许久之后，才说道：

“可是……分明是我先遇到的她。”

“……”

完球！

听到这句话，秦挽妖顿时明白，之前说的那些话，都白说了。

听他这语气，看他这样子，看来也是一个脾气犟的人，钻进牛角尖里，出不来了，并且还是不愿意出来。

“在爱情里，没有先后之分。”

“可是，她当初说会嫁给我。”

“……”

秦挽妖抬头，对上男人认真的目光，刹那间，她有一种错觉，仿佛他在……质问她。

质问她？

不知怎的，秦挽妖有点儿心慌。

没把他劝好，倒是把她自己弄慌脚了。

十多年青梅竹马的感情，并不是三两句话就能够打消的，这条路真是漫漫~还是从长计较吧。

今天这将军府是出不去了，天色也不早了，秦挽妖看了看天，选择先行开溜。

“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将军也早点休息吧。”

说完，她沿着瓦檐往下爬，抱着柱子，滑了下去，往来时的方向折回，三两下跑得没影了。

男人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目光随着‘他’纤细的背影而去，目光沉如夜色，看不到底。

“守在边疆，永世不回，便是不让自己后悔，否然，回了帝都，我根本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