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你先别急，听我慢慢说。”

顾盛泽按住贺晨曦的肩膀，没有像往常一样轻声诱哄，而是沉着声音让她冷静下来。

他也想要像往常一样，把贺晨曦搂进怀里安慰，可是他不能，在生死面前，他想要贺晨曦活着，就必须让她冷静下来。

这样严肃的顾盛泽让贺晨曦有些无所适从，却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因只她在顾盛泽的目光里，看到了自己从前没有见到过的情绪。

贺晨曦乖乖闭上嘴，但是一双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顾盛泽，里面有担忧，还有顾盛泽忽然严肃的委屈。

“别怕，有我在，不会有事。”见到贺晨曦这样无助又委屈的眼神，顾盛泽还是忍不住放了语气，劝慰起来。

贺晨曦没有说话，一双眼睛眨了眨，然后乖乖点头，表示自己会安安静静地听他说。

顾盛泽抬头看了一眼已经明显暗了很多的天色，又看向贺晨曦，“晨曦，我的腿在刚才摔下来的时候伤到了，现在根本走不了路，我没法送你回去，但是现在这里很危险，随时都有可能有暴雪来袭，你听你话，沿着我们来的路回去，然后找人来救我，好不好？”

“不好！”贺晨曦忽然红了眼眶，滚烫的泪水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流下来，划过冰凉的脸颊，“顾盛泽，你这个大骗子，你竟然骗我！你明明说自己没事的，现在却又受伤了！”

她说着就吼起来，声音里带着十足的委屈，眼神也满是控诉，指责顾盛泽对她的欺骗。

耳边呼啸的风声与刮在脸上冰凉的温度提醒着顾盛泽现在艰难的处境，狠了狠心，没有去哄流泪的贺晨曦，而是坚定道，“晨曦，你现在必须回去。”

低沉的声音带着命令的味道，贺晨曦看着严肃的顾盛泽，慢慢收了声音，咬着牙摇摇头，眼泪不争气地继续往下掉。

顾盛泽脸色更加暗沉，“这里没有信号，联系不到任何人，你如果不走，等暴雪袭来，我们两个都会被风雪埋没，都会死在这里！”

“不！”贺晨曦用力摇头，她拉住顾盛泽，眼泪掉的更凶，“顾盛泽，你别赶我走，我不离开你，我不走，我不要和你分开！”

她知道暴雪意味着什么，也明白被风雪埋没只有思路一条，但是只要一想到离开顾盛泽，她就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害怕顾盛泽口中的死亡，她不想离开顾盛泽，就算是被风雪埋没也不想。

见贺晨曦的拗脾气上来，软硬都不吃，自己说什么她都不肯走，顾盛泽心里更加着急，可是又怕这样的情绪会给贺晨曦带来慌乱与惊惧，所以不敢表露出来。

肆虐的风雪越来越张狂，原本只是模糊的视线已经被完全遮盖，又是一阵猛烈的狂风刮过，冰凉的雪花被吹进眼睛，刺得生疼。

顾盛泽咬了咬牙，没有再伸手护住贺晨曦，而是沉下脸色，冷声道，“贺晨曦，你如果再不回去，很快就会被风雪埋没，这里的风只会越来越大，不会停下来！”

一双眼睛哭得通红，又吹进了雪花，贺晨曦手忙脚乱地摘下手套，然后用手指去揉眼睛，可是越揉难受，难受到让她顾不上顾盛泽说的话。

见她难受的模样，顾盛泽忍不住伸出手，但是还没有碰到贺晨曦，他已经把自己的胳膊收回来。

如果贺晨曦不走，两个人只能一起死在这里，贺晨曦还那么年轻，她的生命那么鲜活美好，不应该陪他一起葬送在这样的风雪中。

还有小艾曦，他们的女儿不能在失去爸爸的同时也失去妈妈。

想到自己濒死之际还不能等到贺晨曦恢复记忆，顾盛泽心里狠狠地疼起来，他盼着贺晨曦想起他们共同的回忆，已经盼了那么久，眼看就没有时间，可是她仍然是那副十五六岁少女的模样。

可是转念又觉得，如果他真的死在这里，贺晨曦还是永远不要想起从前的记忆更好，这样她就不会太痛苦。

顾盛泽失神的功夫，贺晨曦已经揉好了眼睛，然后重新戴上手套。

想到刚才顾盛泽冷着脸说话的模样，她不敢说话，只是这样静静地，隔着风雪看着身边的顾盛泽。

如果是平时，顾盛泽这样吼她，她应该早就生气了，但是现在贺晨曦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不离开顾盛泽。

见她看着自己，顾盛泽皱了皱眉头，“你怎么还不走？”

“我不走。”贺晨曦看着顾盛泽摇头，格外坚定的声音被风声掩盖，顾盛泽却听得清楚，“顾盛泽，要走我们一起走，要留，我就陪你留在这里，我不害怕暴雪，我什么都不害怕，你别赶我走。”

她已经想明白了，虽然不知道那是怎样的感情，却清楚自己已经完完全全地离不开顾盛泽，甚至只要想到是他在一起，即便想到被风雪埋没她也不会害怕。

贺晨曦的坚定让顾盛泽十分意外，他看着眼前的人，忽然又觉得即便她这辈子都无法恢复记忆，也不是什么值得难过的事情。

烈风呼啸，暴雪即来，可是顾盛泽心里却忍不住高兴，这一刻他才知道，原来失去记忆的贺晨曦，对他已经有这样深厚的感情，即使是在生死关头，也不愿意抛下他离开。

见顾盛泽看着自己不说话，贺晨曦以为他是在为两人的处境伤心，她笨拙地挪动身子，一点点靠近顾盛泽，直到两人之间再也没有什么缝隙，她伸开手臂，把顾盛泽抱进怀里。

这个突然的拥抱让顾盛泽更加意外，自从贺晨曦失忆以来，只要两人在一起，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从来都是他把贺晨曦保护在身后，没想到在这样的处境中，贺晨曦不仅不害怕，而且还反过来安慰他。

“贺晨曦。”顾盛泽沙哑着嗓子轻轻叫了一声，想到自己刚才的态度，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贺晨曦像是哄小孩子一样，轻柔地拍了拍顾盛泽的后背，她贴近顾盛泽的耳朵，安慰道，“顾盛泽，你别害怕，我是不会离开你的，我会和你一起面对风雪，绝不丢下你一个人逃

跑。”

她说得十分郑重，顾盛泽却哭笑不得，明明她才是需要安慰的那一个，竟然反过来安慰他，语气活像是在哄三两岁的孩子。

被自己照顾了很久的孩子当作孩子安慰，这样的感觉很新奇，也让顾盛泽十分喜欢，他甚至忘了周身的风雪，耳边只剩下贺晨曦诱哄的声音，还有后背轻柔的拍打。

不知道自己的话有没有起到作用，贺晨曦手下轻柔的动作没有停，脑海里一直在想电视剧那些安慰人的话。

这样的事情她是第一次做，没有什么经验，也不知道顾盛泽会不会像电视剧里那样，被安慰后就变得乖乖的，不再黑着脸赶她走。

她真的不想离开顾盛泽。

虽然这里漫天风雪，危机四伏，他们随时都有可能被暴雪埋没，从此失去生命，再也无法看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美景。

忽然想到什么，贺晨曦眼睛一亮，她拍着顾盛泽道，“顾盛泽，你不用担心，或许会有人经过这里，发现我们，那样的话我们就得救了，书上说了，做人不能太悲观的。”

身出濒死的险境，贺晨曦只有十五六岁少女的心智，她原本应该害怕，应该哭泣，但是顾盛泽一次一次赶她走的行为却驱散了她心里的恐惧，她现在唯一向想做的事情，就是留在顾盛泽身边。

原本在想怎样那位贺晨曦的顾盛泽，忽然被贺晨曦安慰到，他伸出手反抱住贺晨曦，无奈地叹息，“傻丫头，你要是再不走，等天色再暗一点儿，可就真的走不了了。”

顾盛泽不想贺晨曦陪着他一起把生命葬送在风雪之中，但是面对这样认真安慰他的贺晨曦，他再也不能硬起心肠，黑着脸去吼她，让她一个人离开。

况且现在的风雪这么大，贺晨曦向来不会照顾自己，如果一个人往回走，万一出了什么意外，还不如留在自己身边。

耳边响起顾盛泽无奈的叹息，贺晨曦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手里的额动作也跟着停下来，半响她才忽然分开两人的身子，直直看着顾盛泽，“你不赶我走了？顾盛泽，你真的不赶我走了？说话算数？”

“当然算数。”顾盛泽忍不住弯了弯唇角，“傻丫头，留在这里送死可不是什么好事情，你怎么这么开心呢？”

虽然这样问贺晨曦，但是顾盛泽发现，自己也奇迹般的心情不错，心里竟然没有半点儿即将面对危险的悲伤与恐惧。

顾盛泽的话让贺晨曦一愣，她皱了皱眉头，脸色忽然红了起来，好在隔着风雪，顾盛泽看不清楚。

贺晨曦清了清嗓子，装作没有听到顾盛泽的问题，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顾盛泽，你刚才说不会赶我离开，说话算数？”

她竟然会这个问题这么较真，顾盛泽宠溺地笑起来，看向贺晨曦的眼睛里尽是无奈，“那要我怎么做你才相信呢？”

贺晨曦举起带着手套的手，“我们拉钩，拉钩我就相信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