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天灾58
弗兰克恢复知觉的时候, 发现自己身边一片漆黑，而且是一点光都没有的那种黑。
周围静悄悄一片，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还有不知从何处响起的滴水声。
滴答。
滴答。
滴答……
弗兰克艰难撑起身，发现自己手脚还被绑着, 但旁边却没其他人了。
在这似可吞噬一切的虚无中, 好像只有他这一个活物。
他在哪？其他同伴呢？那些抓走他的人呢？
昏迷前的记忆慢慢复苏, 弗兰克心下一沉。
且不提那几个人形生物, 至少可以确定的一点是, 他和同伴们被龙族发现了。
那头黑龙根本不惧魔法密林内的精灵族, 直接现出原形，把弗兰克还有弗兰克的四名同伴、甚至包括攻击他们的银月部落精灵一并给抓走了。
如果只是普通地被龙族掳走也就算了, 关键他们之前还做了那种事……
想到这里, 弗兰克动了动肩膀，果然没感到身后有任何背包的痕迹。
装有龙蛋的背包果然被拿走了！
他们被龙族发现了！
就算是普通野兽, 也不会放过攻击自己幼崽的敌人。
更不用说拥有类人智慧的龙族。
现在弗兰克还安然无恙坐在这里, 指不定就是那群恶龙在开会，讨论要把他们这几个胆大包天的佣兵碎尸万段！
弗兰克心中涌起深深的后悔，却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同伴。
丽萨、海蒂还有凯瑟琳, 除了一个被邓巴总督介绍来的盗贼达尼尔, 前三者都是弗兰克重视的队友和好友。
是他连累了她们。
如果不是为了妹妹梅隆妮亚的病，他就不会答应邓巴总督的条件。
丽萨她们也不会为了他们兄妹，身陷险境，甚至最后和他一起被龙族抓住。
她们都是为了帮他！
要不是现在手脚都被死死绑住, 弗兰克真想狠狠一砸地面。
又过了一会儿, 除了忽远忽近的滴水声, 懊悔不已的弗兰克突然听见了其他动静。
那是一阵铁链滑动的声响, 紧接着是一段诡异的口哨声。
这两种动静很明显是在从远处向弗兰克这里靠近，但叫他奇怪的是，他居然没听到一丝脚步声？
想到之前在魔法密林里、同样悄无声息突然出现的绑架者，弗兰克的心跌进谷底里。
很快，火把的光芒就照进他的眼眶。
在长久的黑暗后，这份光芒刺痛了弗兰克的眼珠，让他分泌出一层生理性的泪水。
通过这层迷蒙眼泪，弗兰克听到口哨声戛然而止，而后木栏外的那个人影晃了一下：“不是吧！兄弟！我还没动手，你咋就哭了呢？！”
弗兰克：“……”
他突然就不绝望了！
抓了他的人好像并不残暴，还能沟通，弗兰克鼓起勇气开口：“我的同伴怎么样了？”
“那要取决于你。”
“嘎吱”一声，监牢门被打开。
在火把的照耀下，弗兰克眨掉眼里泪花，看清了绑架犯的模样。
不出他意料，是那个给他印象很深的黑脸光头！
此时此刻近距离端详，弗兰克才发现，对方并非天生的黑皮肤，还是脸上黑色花纹太多，显得脸黑！
意识到这点后，对方在弗兰克眼中彻底跟“好人”一词绝缘！
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弗兰克挪了挪身子，努力挺直腰杆：“你想问什么？”
黑脸光头随手把手里的火把插在旁边墙壁上，自己一捞法师下摆，蹲在弗兰克面前：“你到底喜欢哪个？”
“……”
“…………”
“……啊？”
“啊什么啊？！我问你话呢！”黑光头一拍自己大腿，“红发，棕发还有一个紫眼睛，这三个妹子你喜欢哪个？！”
面对对方炯炯有神的一双黑白大眼，弗兰克半天说不出话。
结果，他的这份沉默，似乎被对方曲解了——
黑脸光头大惊失色，站起身动作夸张地连退三步：“什、什么？！竟然一个都不喜欢吗？！！！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这种嘴上说着大家都是好朋友，试图一挑三还在外面有人的花心大渣男！”
你到底是怎么从我刚才的沉默中解读出这么多的啊！
弗兰克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面无表情地：“不，我只是太震惊，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哦。”对方一秒冷静下来，又好奇地凑过来：“所以呢，你更中意哪一个？还是说你是平等博爱党？”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弗兰克表情越发冷硬：“我以为你会问我是谁派我们来盗蛋的。”
“什么！不是你们自己自发的吗？！”黑脸光头满脸惊讶，“你们佣兵都这么敬业的吗？！为了雇主可以深入龙穴偷盗龙蛋？真伟大啊。”
弗兰克：“……”
这小子是在夸自己吗？
是的吧？
那为什么听上去这么不爽？！
他忍无可忍反驳道：“我不是为了金钱，是为了我妹妹的命！”
“你妹妹怎么了？”
弗兰克顿了一下，才低声回答：“如果没有这次的报酬，她活不过三十岁。”
“嗯……”黑脸光头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再抬头时，眼带同情，“节哀。”
弗兰克：“…………”
不行！
这人说话怎么听上去就这么不中听呢？！
好气啊！
果然不是好人吧！
正在弗兰克疯狂腹诽的当口，他听到了几声又哭又笑的尖叫。
叫声就从不远处传来，而且最重要的是，就算变了调，他也能认出那是凯瑟琳的声音！
弗兰克顿时就急了，身体下意识弹动几下，又扭头去面前的人：“不要对她们出手！有什么冲我来！！！”
黑脸光头一脸平淡地摊开手：“都说了，她们如何取决于你的回答。”
神经病啊！
“她们三个我都很喜欢！行了吧！”
“谁问你这个了。”
不是你吗？！！！
在弗兰克目眦欲裂的眼神中，凯瑟琳的尖叫再次响起，而眼前恶魔般的黑光头露出邪恶笑容：“把你们会来盗蛋的前因后果交代清楚吧，记住，要从头开始，一点细节都不能丢哦。”
说实话，如果黑光头是拿弗兰克自己的性命相威胁，弗兰克绝不会屈服！
至少要恪守佣兵法则，绝不透露自己雇主的一丝一毫信息！
可眼下遭受酷刑的是凯瑟琳！甚至还有其他队友！
弗兰克本就觉得对不起她们，现在更是被愧疚淹没，无法容忍她们为了他遭受如此折磨！
“我说！”弗兰克咬牙，嘶声低吼，“我全都告诉你！只希望你不要再折磨我们，给我们一个痛快吧！”
黑光头不置可否，只是比出一个“您请”的手势。
弗兰克深吸一口气，从头开始讲述……
***
“供词都拿到了吗？”
半小时后，秃落夫斯基跟几名队友重新碰头。
面对他的这个问题，除了黑龙杰拉德，另三人都点了点头。
这下，唯一没动作的黑龙就变成了瞩目焦点。
他涨红了脸，分辨道：“是那个盗贼太嘴硬了！不管我是拿他自己性命威胁他，还是让他听他队友的哭求，他都一声不吭！”
“这么头铁的吗？”秃落夫斯基摸着下巴，稀奇道，“三个女的都试过了？都不行？”
黑龙一脸郁闷地点点头。
“唔，那我们先对一下其他人的供词再说，边对边想办法。”秃落夫斯基环顾四周，见其他人没有异议，便率先开口，“从我这边的队长先来吧。”
佣兵弗兰克是个颇有名气的佣兵，借着自己天生半精灵的身体素质优势，创下不小的名声。
但他的妹妹梅隆妮亚其实跟他异父异母，是一只劣化精灵。
劣化精灵的悲哀在于，虽然从血统上来说，他们是纯种精灵，外貌也跟纯种精灵一样出色，但他们的身体素质、魔法天赋比普通人类还不如。
而且，所有劣化精灵都寿命极短，平均寿命不超过三十岁。基本二十岁之前就开始虚弱，继而多病缠身，生不如死地撑过五六年后，于病榻中逝世。
就算这样，由于劣化精灵的出色外表，仍然有许多商人贵族想办法捕捉他们，从小将其驯化成奴|隶。
梅隆妮亚幸运之处在于，有个强大的佣兵养兄，避免了被人捉去当奴隶的噩运。
但不幸在于，就算有一个强大的佣兵养兄，也改变不了她天生的体质问题。
前不久，刚过完16岁生日的梅隆妮亚开始虚弱，短短几天时间，就无法如常人般行动。
尽管弗兰克早有预料，但在真的见到那么虚弱的妹妹后，还是心痛不已。他决定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延长妹妹的生命，最好能彻底消除她的病痛。
本以为这是妄想，没想到通过层层关系的打听，弗兰克得知百叶城总督手里握有一宝物，可以解决梅隆妮亚的问题。
之后，弗兰克便向那位邓巴总督求助。对方答应倒是答应了，却提出了一个极其困难、困难到近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邓巴总督要求弗兰克为他带回三枚以上的龙蛋！
要不是队伍里有丽萨，还有邓巴总督提供的、看守龙族位面入口的精灵族内乱消息，弗兰克早就放弃了！
偏偏就是这么巧！
丽萨是半龙女，精灵族的银月部落因未知原因发生动荡，往常看守空间通道的巡逻队被抽调。
趁着这个难得的好机会，弗兰克等人潜入精灵之森，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入空间通道。
甚至于，在他们进入龙族位面后，都能仗着丽萨的血脉感应，成功避开强大的龙族，进入龙族老巢，找到龙蛋并带走！
要不是最后在精灵之森被发现，他们这次的任务就完成了！！！！
当然，这些都是弗兰克单方面的认知。
至少他并不清楚，他们能在找到龙蛋后顺利离开，并不是他们运气好，而是有秃落夫斯基等人的提前安排。
“嗯，从目前来看，这几个人的口供都对得上。”
实际上，主要还是依据弗兰克的交代，而另外三名美女很显然，都是为了弗兰克才会参与到这次任务中来。
“真是蓝颜祸水啊。”秃落夫斯基摇头晃脑感慨，“有保哥那味儿了。”
其他人：“……”
雷克萨斯：“保哥你知道你这么黑他吗？”
秃落夫斯基：“怎么说话的！什么叫黑！我只是实话实说！”
话音刚落，他的私聊框里就探出一句话——
【保加利亚】：秃子你给我等着！
秃落夫斯基：？？？
秃落夫斯基：“谁？是谁？！是谁出卖了我？！！！”
然而，面对他的大喊，他那几个无情无义的队友扭头的扭头、吹口哨的吹口哨。
最后还是唯一可靠些的杰拉德主动发问：“那个盗贼怎么办？还要再找他确认吗？”
“要的。”回答的不是秃落夫斯基而是血腥玛丽。
这位短发女性沉静道：“很显然，那个盗贼跟弗兰克不是一路人。他是由那位百叶城总督介绍加入的，还在弗兰克等人面前隐藏真实实力，所以他肯定额外还有什么任务，或者至少有什么弗兰克等人不知道的秘密。”
这个道理在场的人都懂，唯一的问题在于……
“那个盗贼软硬不吃啊。”黑龙咕哝着。
“嘿嘿，你怎么就知道他不吃呢。”秃落夫斯基露出了一抹胸有成竹的神秘微笑。
***
达尼尔闭目坐在原地，呼吸绵长犹如沉眠。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内心并没有表面上这么平静。
之前海蒂等人的“惨叫”他听见了，那又哭又笑的尖叫声让人头皮发麻，既好奇又害怕真的知道，她们遭遇了什么酷刑。
尽管如此，达尼尔还是撑住了，没有在那头可怕黑龙面前吐露一字一词。
就算后面被用自己性命威胁，依然坚持。
他想，这就是自己的一份坚持吧。
就算是他这样一个人，也……
“啊——”
达尼尔浑身一颤，猛地睁开眼！
“哈哈啊——住手啊——”
跟先前相差无几的叫喊，但这次不同的是，这道嗓音是……
“弗兰克！”达尼尔欲起身，却忘记自己手脚被捆，“砰”地一下，摔到在地。
他不顾半边身子的酸疼，强撑着往左侧蠕动，“弗兰克！你没事吧？！！！”
“达尼哈哈哈——啊——不要！！！”
“弗兰克！！！”
达尼尔眼前发红，咬紧牙关！
他本以为在试过队里女性不管用后，敌人就会放弃！
毕竟对一般俘虏来说，女性更易使人怜惜，更容易让人动摇！
但他没想到，这次的敌人这么狠绝，见三名女队员对达尼尔没用，就对队长弗兰克下手了！
弗兰克可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
能让他发出跟之前海蒂等人差不多的叫喊，可以想象是何等酷刑！！！
在一声声越发高亢的尖叫声中，达尼尔忍无可忍，嘶声大喊：“别再用刑了！我说！我都告诉你们！！！”
隔壁的叫喊陡然停止。
一片异样安静中，达尼尔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
几秒后，“哒哒”脚步声响起，那名黑龙所化的青年出现在达尼尔面前，脸上笑容既嘲讽又奇异：“说罢。”
达尼尔咬牙，似乎能尝到自己嘴里的血腥味：“这桩委托的真正指使人，不是我父亲，而是帝国南区的总主教埃德温·哈蒙。我父亲只是听从哈蒙主教的命令而已。”
达尼尔的叙述，跟队长弗兰克的内容差不多，只是多了很多幕后细节。
例如说，弗兰克以为的“层层打听”，实际上是在百叶城总督的刻意安排下进行。换句话说，不是弗兰克找上了百叶城总督，而是百叶城总督安排弗兰克找上自己。
还比如说，早在一个月前，百叶城总督就在物色偷盗龙蛋的佣兵，最后弗兰克小队以队长有弱点、队里有半龙女胜出。
再比如说，“看守龙族位面入口的银月精灵会内乱”这个消息，是由哈蒙主教传递给百叶城总督，再有总督传给弗兰克的。
“让我们来捋捋目前的情报。”秃落夫斯基蹲在篝火旁，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在地面沙子上比划，身边围着四个聚精会神的家伙。
“首先，哈蒙主教一个月前就让百叶城总督安排佣兵偷龙蛋，而且那个时候主教就知道，一个月后的现在，精灵族会内乱。”
这一点，盗贼交代得很清楚，无人有异议。
“其次，是百叶城总督找上了弗兰克小队，而不是反过来。而且除了达尼尔，弗兰克小队其他人并不知道这一点，他们一直以为是自己有求于总督。”
包括秃落夫斯基在内，四人一龙齐齐点头。
“最后，达尼尔是百叶城总督的私生子，所以听命加入小队，作为临时的监督者。而且根据总督的命令，在必要时他可以抛弃弗兰克四人，只带着龙蛋回去。但可惜，达尼尔和弗兰克的兄弟情感天动地，不但没抛弃，还为了他兄弟坦白了一切。”
秃落夫斯基话音未落，新世纪战士就满脸复杂地喃喃：“还真是galgame男主啊……”
“确实。”这次就连血腥玛丽都点头赞同了，“不光好几个女人喜欢，还有忠心耿耿的小弟，如果自己还能爆种，就不光是游戏主角了，干脆就是爽文男主。”
“那我们是什么人？”雷克萨斯嘴角抽搐，“最终会被打倒的反派吗？妈的，我突然开始虚了。”
“虚什么！”秃落夫斯基狠狠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就是干！”
“……”
“喂喂。”黑龙杰拉德在旁边举手，“只有我一个人在意所谓的‘血族重宝’是什么吗？居然能解决劣化精灵的寿命问题，你们血族还有这种好东西？”
这他们哪儿知道啊。
秃落夫斯基和小伙伴们彼此对视一眼，齐齐摇头。
“呵，我看你们也不像知道的样子。”杰拉德一脸鄙夷地站起身，“我先去把这件事汇报给亚历西斯陛下。至少要让陛下知道，教会竟然敢对我们龙族伸手！必须好好教训他们一顿才行！你们也赶紧抓紧时间，告诉给你们女王陛下吧。”
***
其实秃落夫斯基他们汇报，艾尔莎早就知道了。
早在他们开始追踪佣兵小队时，她就一直在关注着他们。
包括他们如何吃瓜看起聊八卦，怎么用“挠痒痒”酷刑和心理战威逼佣兵说实话，她统统看得一清二楚。
此时此刻，艾尔莎刚把支线任务的奖励发放下去，正在思索，所谓的“血族重宝”到底是什么。
在她的记忆中，完全没有这种东西的存在，也不记得有什么血族的宝物丢失在外。
当然，可以说她记忆混乱，不知道很正常。
但在君主传承记忆中，也压根没有“重宝”这种东西存在——
所有可以称得上宝贝的东西，统统都被收纳在君主宝库中。
从来没有哪个外流过。
更不要说，还是能治病救人的“重宝”了。
光是“治病救人”这四个字，就跟她们血族格格不入。
艾尔莎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那个人类总督手里的宝贝会是个什么玩意儿。
这反而让她更加在意了。
于是，她很快给秃落夫斯基等人发布了下一个任务——
【支线任务·遗失的宝物】：听闻本族宝物被一名人类掌握在手里，你们寝食难安。思前想后，你们决定，要用尽一切办法将这份“宝物”回收。
嗯，不管是什么宝物，总之先回收了再说。
还能顺便查探一下，教会想盗龙蛋是干什么。这也算是他们作为“龙族盟友”，应尽的义务吧。
艾尔莎正为自己的体贴感到骄傲，突然发现大厅外有气息迅速靠近。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听完杰拉德汇报的黑龙王，还觉得对方来得未免太快了，结果等人冲进大厅，才发现那居然是精灵昆娜。
在这瞬间，艾尔莎想起秃子他们那边的一个情报——
教会主教一个月前就知道，看守龙族位面入口的银月精灵部族会内乱。
众所周知，精灵族主要分为三个部族，分别是烈阳、群星和银月。
而昆娜，正是属于群星部族的王族精灵。
在某种难以明说的直觉下，艾尔莎不等昆娜开口，抢先询问道：“你遇到了什么困难？”
这下，反倒是昆娜愣了愣。
但很快，她就回过神来，眼里蓄积起水雾，摊开手，露出掌心破碎的耳坠：“我的朋友遇到了危险，请陛下允许我返回精灵之森帮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