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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章
陈老三行踪不定,豆苗儿托陆宴初给宫里的沈慕春捎口信儿, 让她老老实实在宫中待着, 顺便与小皇帝培养培养感情。
此番她若是入了小皇帝青眼, 这辈子恐怕躲不开也逃不掉了!
想到这里, 豆苗儿未免有些伤情,慕春为人洒脱,性格不拘小节,一生长困宫中, 对她不知是福大于祸, 还是祸大于福。
陆宴初宽慰她:“我这些年看着皇上长大成人, 深知他秉性, 别看他沉稳慎重,骨子里却向往着打破桎梏,拥有比谁都更自由的灵魂。况且这两人凑到一起,不一定是慕春占下风。”末了,他说,“男女之情, 哪儿有什么绝对的尊与卑, 向来都是谁用情深, 谁沦陷的早, 才更容易伤情。”
这话说的——
豆苗儿轻咳两声。
他是在对她表述衷情还是在指责她?豆苗儿蹙眉, 有些些的不认同。
不能因为她最初是利用他,便对她这般误解与不信任……
好吧,豆苗儿转念又想, 从前的过与错终究存在,她的确心虚,行了吗?
陆宴初进宫没多久,宫里来了旨,太后邀她去御花园赏景。
豆苗儿猜,应该是慕春?
收拾打扮一番,她乘坐马车前往宫中,果不其然,太后与暮春正在亭下品茶赏花。
豆苗儿行完礼,被赐座在慕春旁侧。
三人闲谈些许,无非是京中夫人们感兴趣的话题。不知怎的,太后突然想到赵静书,虽说彼此身份略微尴尬,但前太子已经不在,她对他们孤儿寡母倒是多了几分怜悯。她知晓赵静书与豆苗儿的关系,却不知两人李代桃僵的内情,只当她们仍有姐妹之谊。
太后有一句没一句感叹着,豆苗儿便也耐心听着。
知道承郡王宗浚病得古怪蹊跷,丝毫未有转愈的迹象,她是真心为这个可怜的小孩感到担忧。
聊了小半时辰,太后知趣,只推说乏了,回寝宫歇着去了,留她们二人说说体己话。
让宫婢退得远些,沈慕春急忙追问豆苗儿有关邪术的进展。
听完这几日一波三折的转变,沈慕春大感头疼,对陈老三的逃之夭夭可惜得不得了。
豆苗儿察觉她焦躁的情绪,压低嗓音问:“慕春,你对皇上到底是怎样的想法?”
看了眼周遭,沈慕春迟疑了会儿,埋头说:“我想着,若是找着那背后作恶之人,他便再不能在我身上做手脚,我自然不用依靠皇上,我……”
“你怎样?”
手托下颔,沈慕春没好气说:“我一人一马,去边疆流浪得了!”
豆苗儿一时还真不知该说什么,她能瞧出,慕春对皇上恐怕也不是一丝好感都没,可能情未到浓时,她无法做出更多的牺牲。
感情的事情,她如何帮她拿主意?两人闲谈片刻,天色渐晚,豆苗儿在她引领下去给太后请安拜别,出了宫。
回府时,出乎意料,陆宴初竟比她早。
豆苗儿没来得及惊讶,迎上来的家婢告诉她,大人在内阁浏览卷宗时突然晕厥,马车刚载回不久,太医已诊治,说是太过疲惫的原因,无碍,好生调息便可。
急急回寝房,福宝懂事地趴在床榻照顾陆宴初,他还小,爹爹生了病自然害怕,一双眼睛胀得红红的,显然吓得掉了不少眼泪珠子。
终于等到豆苗儿回来,他委屈又害怕地喊娘,赶紧过来用小手拉着她去看爹。
安抚好福宝,豆苗儿望向昏睡的陆宴初,他眼下有两团暗青,哪怕没有意识,眉头仍保持微微簇起的样子。
这些日他确实心力交瘁,又遇上百姓拦轿喊冤,不得不抽出许多时间去查证处理,老汉一案牵扯的皆是权贵,哪怕他不提,豆苗儿也知道难办得很!
他真该好好歇息了!
豆苗儿唤人端来热水,绞了帕子给他擦脸。
问伺候在近旁的婢子:“大夫可说了什么时辰能醒?”
“回夫人,大夫说快则几个时辰,也有可能明早才醒,大夫明日天亮会过来复诊。”
点点头,豆苗儿嘱托她们去煎药,再熬点儿滋补的参汤,都小火温着,陆宴初什么时候醒,就什么时候端上来。
至于福宝,豆苗儿让人带他下去,他却不依,硬要留在这儿等爹醒来。
豆苗儿拗不过,只得颔首。
晚膳是清淡的蔬菜就白粥,豆苗儿没什么胃口,但福宝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可马虎。
哄他喝了两小碗,许是太饱,他不停打着哈欠,显然困极。
豆苗儿知他孝顺,绝不肯轻易离开,干脆给他换上寝衣,用帕子擦洗身子后,塞进了陆宴初被窝里。
他咯吱咯吱笑着,埋在被窝里,双手亲昵地抱住陆宴初胳膊,把小嘴凑到他耳畔,轻细地喊:“爹爹,福宝陪您睡觉觉,然后我们一起醒来好不好?”
豆苗儿佯装没听见,笑着为他们盖上被子。有福宝在这里,她心情确实没那么压抑了!
父子两依偎在一起的画面十分温馨,豆苗儿最后看他们一眼,转身走到纱帘外,拿了本描红的花样打发时间。
她还不困,想着多等等,指不定陆宴初会很快苏醒。
夜色渐沉,窗外有风吹进来。
恍惚间,豆苗儿猛地惊醒,她愣愣望向黑黢黢的夜空,看了眼周围。原来不知不觉中,她竟伏在桌面睡着了!
伸手揉了揉额头,她眉头紧锁,方才她好像做了个梦,瞬间便吓醒……
她梦到的是什么?
豆苗儿绞尽脑汁,却想不起来,只知道这梦可怕得厉害,那种窒息恐怖的感受仍未消失,她此刻仍觉心有余悸,难以平复。
放松片刻,撑桌起身,豆苗儿蹑手蹑脚走到内室,掀开纱帘朝床榻望去。
陆宴初还没醒,福宝睡得沉沉的,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一点小脑袋靠在陆宴初身侧。
嘴角微弯,又叹了声气,豆苗儿摇摇头,退了出来。
耳房内,是侨香在轮值。
豆苗儿想喝杯热茶润润喉,不愿吵醒福宝,遂亲自进了耳房。
小炉子上的茶壶嘴冒着丝丝缕缕的白汽,水已经初沸!
侨香伏在桌子边缘,头枕在左臂,右臂搁在膝盖处,手里还握着芭蕉扇。
豆苗儿摇摇头,侨香大概和她一样,也是看着看着就打起了瞌睡。
深更半夜,倒也正常。
豆苗儿上前推推她肩膀:“侨香,醒醒,侨香……”
她睡得不大安稳,眉头拧着,眼下两团青黑,被豆苗儿喊了几声,似受了惊,猛地睁开一双眼睛。
“夫人!”害怕惶恐地望着她,侨香下意识起身,朝她直直跪下,“砰”一声,膝盖重重砸在地面,“夫人,对不起,对不起……”
豆苗儿反被吓得有瞬间的惊慌失措,后退两步避开她,却险些撞到煮沸了水的小炉子。
“侨香,我只是想说,你若困就回去歇息,我这里不需要人伺候。”豆苗儿对她突然有些生气,家婢都有经过培训,万不可如此冒冒失失,她以前从来不犯错,最近这是怎么了?刚刚她若真不小心撞上煮沸了的水壶,后果肯定不堪设想,虽然她自己也有问题,但侨香的状态完全不对劲。
“夫人饶命,对不起夫人……”面如土色,侨香哆哆嗦嗦着,猛地给她磕头。
“停。”纵然气恼,豆苗儿也不愿看她磕得头破血流,拂袖转身,将将走了几步,豆苗儿蓦地眯起眼眸,顿下步伐,她偏头望着跪伏在地面的侨香,眸中闪过一丝质疑,遂佯装作出疾言厉色的模样,沉声问,“侨香,事到如今,你还想继续隐瞒吗?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大惊失色,一张脸从白到红,再到毫无一丝血色的惨白,侨香抖如筛糠。
她哽咽着爬到豆苗儿身边,双手抱住她腿,仰着头,可怜的哭嚎:“夫人饶命,婢子真的没有想害首辅大人呀!婢子也是有苦衷的,夫人,婢子真的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