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后，白夜才知道承载他飘荡的是冥河，这条河流过修罗场的最上层，一部分缠绕着九层地狱的每一个层级，流经焦炎地狱、喧癫空隧和无底深渊。

而将他从这条流经无数位面的冥河中捞出来的双头猴子...实际是双头狒狒。

它的身体像蛇一样柔软又如猿类一般强壮，带吸盘的触须取代了手臂，下身如爬虫，长着带蹼和利爪的奇怪双脚，身后分叉的鞭子一样的长尾末端是剧毒的利刃。

它是低语恶兽，是恶魔主君癫，是癫狂之源和斗争之始，是恶魔胃囊之主，居住于浑浊海面上两座蜿蜒石塔之中，掌控被海洋包裹、被丛林覆盖的原始大陆。

所有的恶魔在进入它的领地后都会因恐惧陷入疯狂，一如它的两颗同样疯狂又狠毒狒狒脑袋一样，驱使一切在癫狂中沉沦。

它是狄摩高根。

那是白夜永远都不想回忆的一段时光，他在深渊中沉沦，同各种各样的恶魔搏斗，一次又一次地死而复生。

他曾感受过身体被碾碎的痛楚，被酸液腐蚀的无力，被火焰灼烧的煎熬，被魔咒折磨的疯狂...

每杀死一只恶魔，白夜都将其真名和部分精华刻印在灵魂中，只有这样，他才能用最小的代价穿越位面屏障。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终于结束一切准备，穿越位面回到他原本的世界时，却发现一切都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有人告诉他，"大青亡了。"

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

久到仇人死了，仇人的儿子和孙子也都死了。

久到连仇人都找不到了。

失魂落魄又胡言乱语的白夜被送到了精神病院，他重新变成了当年那个混吃等死的他。

生命中的光熄灭了。

连黑暗都消失了。

只剩下虚无的灰**无目的地飘荡。

狄摩高根救他是有原因的，等到时机到来，双头狒狒就毫不犹豫地掀开了底牌，强迫白夜去战斗。

在白夜刻印恶魔的真名和精华时，狄摩高根也在刻印白夜的真名和精华。

就像那些魔鬼无法反抗白夜的命令一样，白夜也无法反抗狄摩高根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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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啊...权力来源于暴力。"白夜化身的巨猿恶魔攥住了旋转的火龙卷，黑红的气息向龙卷侵蚀，"我比你强，就能支配你！"

黑红的气息像是粘稠的淤泥，火龙卷旋转的速度越来越慢，最终完全停滞。

黑云扭动，飘逸的身体此时却像是身处淤泥之中，动作缓慢又僵硬。

"如果你认为暴怒应该受到惩罚..."巨猿魔鬼的另一只手抓住了黑云，低吼着嗤笑，"那就来惩罚我啊。"

粗壮的双臂向两边张开，黑云被硬生生撕裂，巨猿像是吃棉花糖一般，一口一口，沾着暴怒的哀嚎，把黑云塞进了嘴里。

最后一点儿黑云在口中消逝，巨猿恶魔收缩成常人大小，变成身体瘦弱的白夜。

"多谢款待。"白夜微微抬头，看向简单的方向，"我这就找你。"

发丝颤动，嫉妒·简单脸上露出一丝惊恐，"他看到我了！"

"不，他没看到。"乔轻笑，光秃秃的脑袋熠熠生辉，"那是他千锤百炼的直觉，常年累月的战斗所形成的恐怖直觉。"

"他很强吗？"简单皱眉，"和林默战斗的时候明明很逊。"

"那是因为他沉寂了太久，正在缓慢苏醒。"乔在棋盘上落子，"同林默的战斗，是他逐渐苏醒的过程。只是发生了意外，扎瑞尔忽然降临——看来地狱也等不及了。"

简单一愣，"等不及了？"

"你该不会以为，只有神圣天堂有计划吧？"乔手上动作微微一顿，笑着摇了摇头，"九层地狱，无尽深渊，神圣天堂，三者一直都在争斗，大家都有计划。"

"为什么？"

"根源，这其中是根源的斗争，胜者掌握世界，为所欲为。"乔看起来心情很好，棋盘上的形式逐渐明朗，"神圣天堂象征秩序，期望一切在他们的规定中运转。而无尽深渊象征混乱，自由至上，胜者为王。两者斗争不断，水火不容。"

简单出声询问，"那九层地狱呢？"

"他们的组成很复杂。"乔手指轻点棋盘，"天堂和深渊的战斗中，无数的天使和恶魔相互厮杀，逐渐发现对方的不足和本身的弱点。"

"有天使认为无法随机应变的死板制度无法应付恶魔的猛攻，于是深入敌营自主行动。他们一次又一次深入，一次又一次胜利。深渊同时也在侵蚀他们神圣的身体，他们放弃了保护自己的神圣武装，用自己的灵魂将其溶炼成锋利的武器。他们的光环融化，羽毛漆黑，他们长出锋利的角和利爪。"

简单似有所悟，"他们堕落了？"

"或许是升华也说不准。"乔嘴角带笑，"同时也有一部分恶魔发现自身莽撞又没有章法的胡乱进攻收效甚微，更不用说众多恶魔领主相互之间的明证暗斗。这些恶魔开始学会思考，学会衡量得失，学会计划谋略。他们在战争中获得越来越多的好处，被恶魔眼红的同时也被排斥。最后他们被迫离开了深渊，找到了堕天使——于是就有了九层地狱。"

乔一边落子一边总结，"【规则内百无禁忌】，这便是大部分魔鬼的想法和信条。"

简单想起之前的话题，"你说的大家都有计划，又是什么计划呢？"

乔沉吟片刻，"现在告诉你也没关系，实在是简单得不能更简单的计划。无尽深渊在长久的战斗中认识到一件事，越是崇尚暴力，越是发现暴力的作用是有其极限的，但恶魔又只会使用暴力。于是他们创造了一个灵魂——很难想象，崇尚血肉力量的恶魔会创造灵魂。恶魔们发现，很多时候，与其用力量腐化，倒不如用邪恶的灵魂诱导其他灵魂自主腐化。"

简单有些迷茫，"那不就和魔鬼一样了吗？"

"对啊，所以他们制造了强大的灵魂，而不是像天堂一样，制造强大到能够容纳天使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