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西门府。
…………
…………
待得这厅里的众人皆走的差不多了,空留下太爷、西门夜说、管家、阿铁儿、听雨之时。
太爷接过仆人递过来的醒酒汤,喝了一口,复示意众人皆饮用,旋缓开口:“今日虽然偶有烦心事,不过夜说得胜旋来,扬太爷府之威风,却是开心了!”
西门夜说面色酡红,一脸的醉意,接过醒酒汤,一口喝完,重的放下碗来:“未知何事烦了心绪!却且说来,使夜说观瞧,或可谋划一二!”
管家却是没喝多少酒,清醒无比,直接说:“今日得上头来报,朝廷可能不日颁旨,预削减各城卫所队的队饷开支!”
“什么?”西门夜说听得,立时大嗔。“这。”
瞧得西门夜说此番动静,太爷不觉的稍皱眉头,只是毕竟今日是西门夜说的大喜之日,不便出言斥苛,微咳嗽了一声。那边的管家却是吓得满头大汗,两分酒意却是醒了:“少爷慎言!”
“………”
西门夜说话一出口,便已知自己此言不妥。
若被帝衣卫,厂番子听去了,少不得吃帝上的追斥,是一头大汗,偷眼瞧太爷,却发现太爷无过多斥训的意思,微放下心来:“卫所队是城防的本,不能随便裁撤,可是朝廷不给足够的队饷,只得咱们自己想法子了!”
太爷听得西门夜说这般,是放下心来,点头:“那夜说却有什么好的想法没有?”
西门夜说眼珠子一转:“无卫所队,难保们京都百姓安宁,不如咱们直接向百姓增加一成赋税,供养大队何如?”
“胡闹!”太爷却是重声说,“百姓如今日子本就萧条,何如能再加重赋税,若咱们这么做,与那山贼、马派却有何异?何况们太爷府本就不能太过主掌地方事务。若咱们擅加赋税,被言差弹劾,却是算完!”
“是!”西门夜说本拟献出了一条可行的策略,望能复得太爷的夸奖,不想换来的竟是训斥,一张脸却是憋的通红,分不出来是酒醉或是甚么。
…………
“太爷息嗔!”阿铁儿却已瞧出来西门夜说的窘迫,“世子只是想解决问题,意不在坑害百姓,太爷不必如此苛斥的!”
“是!”太爷是稍静了下来,想到今日是为西门夜说庆功,歉意的瞧了西门夜说一眼。
西门夜说却乖觉,瞧出了太爷的意思,自承说:“却是夜说虑事不周,休怪!”
“无妨!”太爷见得西门夜说认承,轻笑说,“日后多思慢想就是,轻易莫说出来!”
“明白!”西门夜说点头,虚心接受。转而暗的对阿铁儿点头,以示感激。
太爷已是微觉合意,继续:“那如今之计,当何如呢?”
…………
阿铁儿却是自书房开始,一直心里默想着这个问题的解决法子,已微有头绪:“敢问太爷,此次消减的队饷,皆是针对各大城防卫所队的么?”
太爷听得眼前一亮:“不错!阿铁儿有何见教?”
“不敢!”阿铁儿摆手说,“敢问太爷,觉得其他地方的卫头会同意消减队饷吗?”
太爷听到这儿,却已明白了阿铁儿的思路,轻笑:“不会!不说其他,便是那立陵城、大同镇的卫头皆不会同意的!他们养的兵、马是京都的几倍之多!若削减了费用,只怕………”
管家却是明白过来,点头:“不错!远的不提,就说那大同镇的卫头。他不但有一万多的自家队,便是那大同镇的边卒,亦由他辖制。若削他的队费,只怕大同镇皆得乱了!”
“是的!”阿铁儿闻言信心大增,点头说,“既如此,咱们却不必如此诧慌,只须联合各地的卫头,能够联名上书,请求帝上收回成命,相信帝上瞧到这些卫头皆一致,只怕他是不得不思而后行啊!”
“阿铁儿此言,实乃拨云散雾啊!”太爷朗声大笑说,“不错,咱们何必做那当头的,若是大同镇、立陵城两地的卫头舍不得裁撤大队,必然就是反对这条帝旨,只须咱们联名上书,帝上自然就会明白!”
“爷!”管家这时补充说,“咱们不但应联合众多卫头,咱们亦可联系朝中的士大夫,言明此事!他们却是知此事的重要,必然会为各地的卫头们争取。”
“不错!”太爷点头说,“内阁首辅南阁老。管家,便代本太爷前去拜会一下他,求他在廷议中提论此事!”
稍顿,复瞧了一眼西门夜说:“夜说,就代去拜会一下立陵城的卫头,请他一齐联名上书!大同镇那里,本太爷就亲自走一趟,咱们三方齐发,这件事,刘金就成不了,哈哈哈!”
“是,领命!”换做以前,若是阿铁儿解决了问题,西门夜说少不得冷言讥讽,今日西门夜说且是大捷,得了诸多赞赏,刚复得了阿铁儿的解围,当下欣然领命,对着阿铁儿投以赞许的目光。
阿铁儿见得问题真的能如此这般的被解决,却是心下大喜,他倒不是意在立功什么,只是他知这件事是刘金挑起的,他心里怒嗔刘金祸端,只要能挫击刘金,他却是不遗余势。
…………
太爷:“是了,事宜速不善迟,若帝旨下来了,到时候再办,只怕就得多生波折!咱们皆下去休息,明日一早,立即出发!听雨、阿铁儿。西门府无人的这段日子,却得尔两人多照拂一下了!”
“是!”听雨、阿铁儿齐声领命。
几人皆相望一笑,分散开来,走出厅去。
…………
西门夜说出得厅来,却也没回去休息,竟趁着月色,叫他的随从备了马匹,翻身上马,朝那某处而去。
一路紧赶慢行,却不过片刻,就来到一处客栈院落外。
…………
…………
之白恰没安睡,听得外面动静,推开窗就瞧见了西门夜说,旋披了衣衫,出得房来。
…………
…………
就见西门夜说脸色酡红,一身银甲站在院中。
兀自的走了过去:“夜说少爷,这大半夜的,不睡觉,一身戎衣的来这客栈干嘛?”
“刚剿灭了无头寨!”西门夜说一脸的得意。
之白听的西门夜说剿灭了无头寨,不由得心头一跳:“那无头寨不下几千山贼,贼首在武门尚有‘亡门刀’的诨号,武艺高深,便是一小门派,想剿灭他们,亦得劳神动骨,怎的不知觉的就被剿灭了?”
西门夜说:“那贼首的武学确实不简单,可却是挡不住大队的铁壁合围!今日前来,一则是告知这喜讯。二则是在无头寨寻到一件宝贝,却觉得与之白姑娘至为契合,是以想献给之白姑娘!”
一面说,一面从怀里拿出一个锦盒,缓掀开,只见里面是一条独山玉项链,就着这月色,映的这山玉异样的瑰丽。
之白欣喜不已的瞧着这项链:“这,这真的相赠?”
“自然是的!”西门夜说重的点头,拿起那项链说,“带上?”
白兴然的点头,闭上了双眼。
西门夜说拿着项链,走到之白身后,替她带上,旋回到之白面前,端瞧着,不由得的愣了。
…………
“好瞧么?”之白却是睁开了双眼,一眨问说。
“美,甚美!却如那月宫的仙子一般!”西门夜说。
之白瞧着西门夜说的模样,嗤一笑。
…………
西门夜说方回转来,“明日得去立陵城拜访当地卫头,就走了,之白姑娘早些安歇罢!”完竟不待之白答话,径直而去。
之白瞧着西门夜说的模样,掩着鼻口一阵轻笑,旋高声:“一路顺风,安去早回!”
西门夜说听得这话,脚步却是越发的轻快,翻身上白马,拱手:“之白姑娘保重!”旋调转马头,疾驰而去。
…………
之白瞧着西门夜说消失在月色中,一时怅然,复稍碰了一下脖子上的山玉项链,幽的叹了一口气。
…………
“喜欢他么?”
一阵声音在之白耳边响起。之白诧了一下,回头瞧去,见竟是木狂尘。
嗔言:“娘,可被吓到了!”
“大晚上的不睡觉,在这会郎君,且吓到了?”木狂尘款步走来,拉着之白的手,趣说。
“娘………”之白却是不依。
“是,是了!皆是大姑娘了,这像什么样子!”木狂尘含笑的说,“喜欢夜说少爷?”
“不知!”之白闻言一怔,半晌才说,“他对之白甚好!上次他已帮之白一齐斥训了阿铁儿那忘八混,很够义气!”论着,就将那次联手揍阿铁儿的事说于了木狂尘听。
…………
木狂尘稍点头:“不管何如,这太爷却是个善人!他在京都,多番护佑边城百姓,对百姓是福!这次西门夜说且带队剿灭了无头寨,确实算一人才。若对他有那意,不妨试着认识就是!”
“是!”之白细微蚊蝇的答。
“罢了!天色不早了,快些睡罢!”木狂尘松开之白,转身便走。
之白复瞧了一眼西门夜说离去的方向,恍然一般,回到自己的房中且作休息。
…………
…………
…………
十日后。
…………
京都,帝城,紫金殿。
这是帝上举行朝会的地方。
这一日,却是大朝会举行,一时文武百差,功勋、贵亲,留京诸王亦皆到得紫金殿,一齐举行这大朝会。
…………
在山呼一阵之后,年岁不老的帝上一脸疲惫高坐金椅之上。
对着身前那白面无须,虽是瘦,骨子里却阴气的太监稍点头。
这太监走上前去,朗声:“有事速奏,无事退朝!”这声音竟全不似一般的尖细,反而中和些,显然此人绝非寻常。
…………
“本王有本奏!”一名身穿朴子武服,面容灵铄的人出列。
“哦?”帝上瞧着这人,“武王叔有何事启奏?”
“近日司示监下了一道旨意至内阁,本王恰得听闻。觉得此殊为不妥,与首辅商讨之后,就将其封存了。今日特意报给陛下!”这人自然就是武王了。
“嗯?”当世的内阁对不当的帝旨有封驳之务,只是这帝旨一般皆是帝上的旨意,这务虽有,却很少会用到。
闻得此言,疲然的帝上瞬间变得振奕,眉目不嗔而威,瞧着台下的武王,问说,“是何谕旨?”
“回帝上!”这武王却是不卑亢,慢悠的说,“日前,司示监下旨,国库近空,须消减各地卫所驻队的费用!”
此话一出,大殿一片哗然,便是那些一直如泥人般的功勋、贵亲,已皆是脸色大变,诧异的瞧向了那高台之上的天子。
帝上却是兀自不觉:“这旨意,内阁为何封驳?”
对于帝上的问题,大殿一时寂静,哑然无声,武王却是无怪:“近日,有各地卫头的联名上书,领头的就是立陵城、大同镇两地,他们有的领地盗贼横行,有的辖内临近运海,甚是不安定,望陛下切莫消减队费!”
完,武王取出一卷锦帛,高举过头,那高台上的太监立时走下来,从武王手里接过此物。
旋这太监转呈给帝上。
这帝上展了开来,缓瞧完,观至锦帛尾部,那密麻的各地卫头的印玺、签名,只觉得周身发麻。特别是瞧到那立陵城、大同寨两地的卫头的大名。一是手握众万兵马,一是待自己至亲的老将,当时觉得很是为难。
…………
武王偷眼瞄了一下帝上的脸色,心头大定:“本王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那太监脸色一变:“这天下皆是陛下的,只是近来国库空净,陛下才想着少发一些卫所队费,却是为的社稷稳固!”
“可是,卫所队乃城之藩篱,队费,岂可随意动用?”一名垂老矣的贵亲出列,喝言。
…………
下一刻。
满殿的差员齐趴在地上,山呼:“请陛下收回成命!”便是那武王,功勋、贵亲,已皆是趴在地上,全然不动。
那太监见得满朝文武皆如是,吓得脸色一变。
那帝上却似终于清醒过来,瞧着满殿的文武,眼里闪过一丝不甘,少许无奈,愤嗔的说:“是,是了,就准奏了!”
言罢,收起那锦帛,站起身来,径直转身去了后殿。
那太监大叫一声:“退朝!”旋急追着帝上走了。
武王领着一众百差,山呼:“谢陛下浩恩!”旋皆颤巍的站起身来,相视一笑。
…………
此番挫了那太监的气焰,却是桩美事。武王一抚长须,瞧了一眼那离去的太监的背影,微一笑,与一众同僚稍招个呼,悠然的离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