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十———火烬的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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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整个事件的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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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8月1日至4日,发生在狗肉坊的事,从头至尾地记载了下来。但我每次重读手记前九章节的时候,都不禁暗自苦笑。
它也算是我为自己写的一部自传小说吧(可以划归于悬疑自传小说的范畴)。这段文字能算是一些人所说的“自我实现的预言”吗?我自己的语言对我的思考有很大的影响,最终,这本手记的体裁具有那么一点“悬疑小说”的意味了。
假如十年后,我完全忘记了这件发生在狗肉坊的事,当我从桌子的抽屉里找到并且读完这本手记的前九章的时候。
我会怎么想呢?
我真的能准确说出事情的真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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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光这么想想,也蛮有趣的。
从这个角度考虑,现在,我在手记的最后,记载下一些文字,这些内容也许算是我为将来的自己写的“答案篇”。
———安正真的是自尽吗?
如果是被人所害,那么凶手又是谁人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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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我就将自己对这个问题所作的定论,记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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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正被发现的时候,当时的现场。
———二楼大桶房是处于全全密室状态的。
那个大桶房的出入口只有两扇门。这两扇门被关得严严实实,几乎没有一丝空隙,因此根本无法用线、针等做手脚。
铁销口和铁销上也没有任何可疑的痕迹,凶手利用蜡烛、木棍等来制造密室现场的可能也被排除了。
而且事后,经过我周密的观察,凶手利用通风窗和排水口来做手脚的可能也被否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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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想到了一个比较简单的方法,就是将铁销掰到正上方,尽量使其保持平衡,然后用力关门,依靠震动,让其复位,落到铁销口里。而且,我还实地做了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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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发现,那个大桶房的铁销本身很难维持竖直向上的状态,而且,旋转轴也松动了,这样一来,让铁销维持竖直向上状态便几乎不可能。
通过以上的验证,答案已经一目了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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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本手记中,我写了这样一段文字。
———我想他也许是被人所害。不,或许更应该说我是不得不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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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我会“不得不那么想”?
这当然是有相应依据的。
也就是说,那个“密室”本身是天衣无缝的,但是在安正房间里发现的那封“绝书”却让我产生了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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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封绝书中,安正说是自己害了雷木,而且当时的情景记得很清楚。
但是———但是,我知道雷木并不是被人所害的。
雷木不是被他害的,不仅如此,他们中的任何人都没有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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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在大房间里观察雷木的时候,就明白了这个事实。
———她不是因断喉而亡的,而是因为心源急梗而亡去的。
面部发黑,皮肤湿冷,手脚青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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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因断喉而亡的。
当时,几个年轻人因为喝醉了,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他们压根就没注意到,其中一个人还用匕首横在她脖子上。
这就是事情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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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知道事情的真相,但是没有告诉他们。当风匕靠近雷木的时候,我还特地用衣服遮在她脸上,压根就不想让他们知道真相。
这是因为我在盘算———将这件意外夸大成一桩凶害案,从而阻止他们去报差。
不管她是因病亡身的,还是命止于此的,只要出了事,肯定会有大批侍卫前来查探。
这对我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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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为如此,我并没有囫囵吞枣地参悟那封“绝书”。
我不能不怀疑———那不是安正自己写的,而是其他人模仿他那很有特点的笔迹,伪造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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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接着考虑“密室”的问题。
通过前文所述的观察和尝试,我到底想做什么呢?
我只是想证明凶手制造“密室现场”的手法只有一个。
在排除掉其他的可能后,只剩下惟一一种手法了。这就是我想证明的。
那么惟一的作案手法是什么呢?
———不言而喻,是用冰块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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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铁销斜抬起来,在下面垫上冰块,固定好。就这样,关上门,等到冰块全全融化后,铁销就会因为自重而落到铁销口里。
凶手使用的就是这个老掉牙的手法。
———但是,凶手出了一个差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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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手一心想用冰块来制造“密室现场”,但是在他实施计划的当天晚上,狗肉坊里并没有那至关重要的冰块。
因为那天晚上,羊肉已经变成菜肴。也就不需要冰块保鲜了,坛子上的封盖敞开,很快就融化了。
至少在狗肉坊里,是做不了冰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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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来———能想到的可能只有一个。
———凶手要跑到谷外,将积雪放到空酒坛里,然后拿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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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一直阴沉沉的,从下午开始,天气就急剧变化。
当大家商谈如何处理雷木的时候,我去厨房给他们冲茶水。当时透过黑窗户看到的景象,现在还记忆犹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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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天际被浓厚的乌云覆盖着。林子中的树木带着潮气,在大风中摇曳,大地也早就动容失色了。
雨下得很大。这也意味着谷外的雪,早已悄无声息地积得很厚。
这些年都是这样,谷里下雨,谷外就得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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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了以后,雨势依然没有变小,反而越来越大。
当我将雷木的包袱,拿到焚烧炉的时候,雨下得更大了。
虽然撑着伞,但几乎没有任何作用。每走一步都很费劲,当我走到焚烧炉边的时候,竟然觉得那距离比平时长一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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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种气候条件下,寂之因为酣然大醉而神智错乱,冲出房门的时候,我很紧张。
我们赶紧追上去,好不容易在院门口逮住他时,他已经头沉在水洼里了,双手双脚在那里不停地扑腾着。如果我们弃之不管,不出半刻,肯定要被淹没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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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回过去唠叨了半天,总之,那天晚上,要想将安正的最终现场制造成“密室状态”,只能将谷外面的积雪拿进来,别无他法。如果这样,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就只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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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言而喻,只能是那个年轻人———风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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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凶手要想弄到雪,只能从正门或后门出去,没有其他办法。
那天晚上,前后门都上锁了,没有钥匙,是无法从里面打开的。
第二天早晨,我查看过,门上没有被撬过的痕迹。而门上的钥匙共有两把,一晚上都由风匕保管。
———凶手就是风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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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风匕找个借口,跑到安正的房间,趁他不备,从后面用绳索勒住他的脖子,将其害了命。
然后将尸首搬到大桶房里,伪造了自尽的假象,接着用空酒坛里的雪代替了冰块,制造了最终的密室。
他估计不会有什么笔迹鉴别的能人来,便将那封伪造的“绝书”留在房间里。
最后,他将空酒坛放回到会客房的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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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比我先起来,来到会客房的寂之将桌子上的空酒坛碰到地下的时候,那里面还有水。
而头一天晚上,风几可是将酒坛翻了个底朝天,将里面的酒都全全倒空了。
———尽管如此,里面还有水,这就证明夜里有人将雪放进去了。
———重复一遍,凶手就是风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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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为什么要害安正呢?
想要找出他的动机也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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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用一个简明的词来概括,就是“理智”。
那帮年轻人来到这里后的第二天下午,在大房间的回廊上,他决然地说了一句话———对自己而言,所谓的“神”就是自我的理智,亦可称之为“我”。
———当时,我能感受到他那蛮绝的意志力。
可就是这样一个少年,在那天晚上,却不幸卷入到始料未及的风波中。就是那件事………
那个女人将他拽进那个无趣的集会里。第二天,当他醒转过来的时候,发现那个女人被一刀断喉了(表面上),倒毙屋中。而现场的大门也从里面堵上了,只有包括他自己在内的四个人是有嫌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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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是自己这四人中的某个人害了雷木,但是不知道谁人是凶手。
他们之中,每个人都有可能。
说不定自己在混沌不明中,一时错乱,害了雷木,也未可知。
当他这么想的时候,心境是多么苦恼和郁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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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知道大房间的地上,有通到地窖的暗道时,他的苦恼稍稍减轻了一点。因为如果现场不是全全密封状态,那么他们四人是凶手的可能,多少会降低一点。
但是当得知那个暗道之门只能从大房间打开的时候,他又像当初一样苦恼了。
我觉得当寂之酣然大醉后暂时失控,他提议将前后门都锁上的时候,所讲的理由都是实话。包括他要求保管钥匙,那也没有其他意思。
等回到房间,只剩下一个人的时候,他的想法已经无法阻止地朝一个方向集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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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他肯定是这么想的。
自己或许是在失去理智的状态下,成为害人凶手的,自己无法忍受这个“事实”,但其他人却已经默认了这个“事实”。绝对不能放任不管,绝对不能………
因此他做出一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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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须改变这个“事实”,害了雷木的不是他们四个人中不特定的一个人。
而是除了自己之外的某个特定的人———他要作出这样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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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他对安正下手了。然后伪造自尽现场,让我们都相信安正才是害了雷木的凶手,从而改变大家固有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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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自己明确的意志下,除去一个人,从而让自己从一个嫌疑凶手的苦痛中解脱出来。
风匕之所以会选择安正作为牺牲品,是因为安正具备了许多条件———个头矮小、笔迹容易模仿,除了雷木的事情以外,还有其他的自尽动机。
以上,就是我关于安正亡去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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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坐在大房间回廊上的书桌前,写下手记的最后一节。
黑狗卡洛蹲在我脚下,时不时地摇晃着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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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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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肉坊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一个月前的那件事就像是场噩梦。
那些回到京都的年轻人———尤其是风匕———心中是否真的恢复了平静,我无从得知。
每次想到那个年轻人,我不由得会将他和过去的自己———做个比较。
随后,心境便会闷闷起来。那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在另一面的独合院里,我将亲手画的那副画放到地窖的甬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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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幻影与刚才那个幻影两相重叠了起来,在我眼前摇摆着………
啊!!
好了。不要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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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轻轻的将左手放在心口,确认了一下稳稳的心跳(我很习惯用左手),这么想着———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以后就在这个独合院中,为那些长眠地下的人守墓,了却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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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很快就要黑了,昨天和今天,屋外的天气都不好,雨一直没有停过。也许是心境使然吧,我觉得那雨声里似乎带着些许合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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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谷的尽头十分静谧,特别是在宁静的夜晚,除了雨声,没有丝毫喧嚣的闹音。
群山矗立在狗肉坊身后,这里最高的山峰高达千丈以上。嫩黄色的橘树林环绕着房屋,阴沉沉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
在宁静的夜晚,可以听到花丛中蜜蜂嗡嗡的叫声。屋后的老橡树年纪已经很大了,狂风折断了很多枯了的树枝。它已经历过无数的暴风、大雨与天雷。
它也许可以向人讲述很多玄奇的故事,但是这个夜晚,它却非常安静,没有一丝声音。
一眼望去,周围尽是绿色与橙色,黄灿灿地闪着金光,空气中满溢着清香———雨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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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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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早晨的云层很低。昨晚的雨虽然不大,但却使土地变得湿润、肥沃。
想象一下,在这样的早晨,群山、云层、天空交相辉映。
今晨坐在院门口,时间似乎远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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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自一人静静地坐在那里,俯瞰山谷,长长的、宽宽的,甚至可以数清有多少株树木。
看着大地与山谷的壮美,忘却了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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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在这个终年长夜的谷中,四季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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