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半天,李陌一旗下的众将领纷纷赶到。
李陌一坐在正中央饶有兴趣的看着诸位亲卒,这个时候文武班子的区别就体现出来了,左边的周全公和郑诃惊脸色泛黄眼圈发黑,一看就知道夜里没有得到良好的休息,而右边的吴五见、那步卒头头、骑卒头头等人则个个红光满面,看得出这几天他们一定过得很安顺。
不过旁边海盗人好像有点特别,好像气鼓鼓的在生闷气。
李陌一感觉有点奇怪,“镇十洋,你那边怎么回事?不是有什么麻烦吧?”
“大人!!”
海盗人气冲冲的站了起来,向李陌一抱拳行礼,忽然反过手来,恨恨的指着对面的郑诃惊,“大人,这个姓郑的小子不是好货,他爷爷的………”
李陌一心中一惊,打断了海盗人的骂语,“镇十洋,你怎么说话来着?老郑虽然来的时间不长,但以后就是一个锅里搅勺的了,都是个同队中人,你说这话不是让诸位同队寒心么?”
海盗人脸皮涨得紫红,“老大………不不不,大人,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定了定神,“大人,我们兄弟在首府城找到了怨人,那小子现在是某地所队的将军,您不知道,这小子原来在海上专门和咱作对,我有不少兄弟亡身在他手上,他爷爷的,本来以为这回可以出口恶气,想不到这个姓郑的………先生硬拦着不让战,说是同队人,却胳膊肘向外拐,您说这世上有没有这个理?”
“哦……这事?”
李陌一心下了然,多半是原来沿海一带的地方差,原来缉捕海盗和海盗人结了怨,他向郑诃惊望去,“我说老郑啊,镇十洋要出口气就让他出,这有啥大不了,不就是个小差么?反正咱们帝亲都灭了一堆,以后也指不定灭多少………”
“主上!!”
郑诃惊神色镇定之极,蜡黄的脸上泛出一丝笑容,“这个人万万灭不得!!”
看着李陌一神色惊奇,他微微一笑,“沉海将军元寸能征善战,郑某大胆,未经主上肯首,已经劝降此人………”
“元寸?………沉海将军?………”李陌一吓了一跳,站起身来怔怔的看着郑诃惊,“是不是那个什么元家投降过来的、打海战很厉害的那个元寸?”
“岂止海战,此人陆战也是一把好手,当年他镇守沿海地带,力拒卫所队重卒围攻,可见的确韬略非凡………”郑诃惊笑嘻嘻的说,“元寸与小人同乡,当年与帝上反目后也是自立为王,漂泊海上多年………经过郑某一番劝说,元将军已经答应归降我队………”
未等郑诃惊说完,李陌一已经笑容满面,“老郑,这么说来,这个元寸似乎是个大名鼎鼎的人物,那我队以后收复各处海地不就水到渠成了………”李陌一面现喜色,转过脸对海盗人说,“我说镇十洋,以前我咋没看出来呢?想不到你居然这么小肚气量………当年两队阵上各为其主,刀剑相见,亡人也是没法子的事………”
顿了顿,“………现在人家已经答应投降了,咱们怎么能这么小心眼,让天下的英雄好陌尘笑话咱们没气量?”
“可是………就这么算了?………”海盗人呆了一呆,诺诺的说。
“我说镇十洋,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人?”李陌一换上一副庄重的神色,“你小子现在不是什么海盗,是正正的首领了………咋一点长进也没有?你说像你这般气量,以后怎么带卒讨伐?………回去好生想想………”
不理会面红耳赤的海盗人,李陌一招呼郑诃惊说,“老郑,你接着说,这小子虽然是我队一首领,但你也别怕得罪他,以后犯事该咋样就咋样,绝对照纪第一………”
“这次除了元寸将军之外,我还替主上劝降了一人,也是郑某的老乡,下名李贝才………不敢欺瞒主上,此人与小人相交莫逆,但举贤不避亲,李贝才在枢要为差多年,善于处理差事,精擅理财,而且清廉无私,所以………”
李陌一笑说,“老郑不用解释,总之我信得过你,这事办得好,现今正是缺少人才之际,替我拉了两员大将,不能不赏………”他回头对亲卒说,“赏郑先生黄金百两,另外………听说御殿里有许多珍贵的书帖名画,等下问问郑先生,喜欢的话就拿两副………”
“这个………多谢主上!!”郑诃惊脸色微微发红,却没有推辞,与大多数的文人一样,他对名家真迹有着十分浓厚的兴趣,黄金倒也罢了,名画却实在是心中不舍。
经过一场小小的风波之后,会议继续进行。
接下来的议题主要是队事方面,从别地降敌回来的吴五见又给了李陌一一个惊喜,他在那边找了一个小型马场,缴获了一千多匹战马,此外加上从首府城守队中缴获的,和首府城中原本收集的马匹,李陌一队中的队马已经接近了五千多匹。
这是一个出人意料的收获。
实际上,首府城驻队中并没有什么骑卒大队,不过毕竟是游牧民族出身,除了帝上的帝家马房之外,很多贵户都畜养了马匹代步,这些马匹的素质着实不错,而且大都经过了严格的训练,从质量上讲可能比许多战斗大队的马还要好,不过现在倒白白便宜了李陌一,这些原本作为贵人游玩踏春的骏马成为了李陌一大队的战马。
按照吴五见的设想,骑卒大队的扩编绝对是势在必行,这五千多匹战马虽然不是很多,但也可以勉强组建一支二三千多人的骑卒大队了。
那些盗匪出身的老卒很多人都有骑术基础,强化训练一下很快就能形成战斗力,听了吴五见的计划,李陌一立即点头答应,不过对于盗匪老卒的拨调却打了折扣,毕竟现在家底很薄,这些老卒实际上就是个预备队,多少也得给新队留种子的。
关于大队的建设李陌一是个外行,虽然他见识超前,但也不见得对队事有个什么高招。战事形式发展到了当世已经成为了一门学问,里面的各种弯弯绕绕绝对不是看了几本书就能明白的。
李陌一接下来的决定却让旁边的将领大吃一惊。
他决定把原本手下的大队和新卒合编,组建一支五千人的纯火器大队,其中炮卒二千人火炮卒三千人,单独成队拨给罗克训练,任命原步卒将领——那步卒头头为罗克的副手。
当李陌一刚刚把这个决定说出来的时候,堂上一片哗然。
这种计划在这时候来说实在有点不可思议,因为根据以往的经验来讲,火器大队是没什么战斗力的。
对于这个担忧,李陌一根本不屑一顾,虽然他不大懂什么队事,但火炮比弓箭厉害的道理倒是是知道的。
眼下装备虽然是比较落后的火炮,但以后可以想办法换装,现在外界商船在海面上来来去去,他手头足足有五千万两银子,还怕买不来火炮用?
而且首府城内就有现成的工匠区,帝上为了应付战事吩咐手下特意关照过,经周全公的介绍,据说产量着实不错,虽然作坊式的生产比较落后,但一则都是熟练工匠二则人数巨大,想来供应一个大队是没什么问题的。
李陌一对罗克也有相当的信心,根据这么久的接触来看,这个有过实战经验而且十分敬业的职业水手一定可以训练出一支战力强悍的大队来………
退一步讲,就算没有罗克,李陌一也会建设火器大队,什么事都得慢慢摸索着来,失败没什么大不了,若是什么都不干那就一切从零了。
…………
…………
”这个议题在李陌一的强力坚持下,终于决定下来,这样一来大队就初步被分割成三大块。
一块是吴五见的骑卒大队。
一块是李陌一的火器大队。
另外一块则由骑卒头头为主将、周全公辅佐的步卒。
三大块加在一起,总卒力大约一万五千人,而且绝大部分是新卒,很难说会有什么战斗力,看来没有两三个月的强化训练恐怕连战场都拉不上去。
不过这些困难显然没有影响到会上诸将的信心,现在首府城打下来了,帝上也没了,难不成还怕什么其他各大势力的头头?这些士人的思维此刻变得十分之简单,总之,现在人马上万还有这么多大炮,怕得谁人来?
…………
…………
与将军们兴高采烈的神情相比,在场的两个文人就显得严肃多了,周全公看着一个个眉飞喜上的将领,想说什么又没开口。
李陌一看在眼里,笑笑的问说,“全公有话就说,这不是在商量么?”
周全公和郑诃惊交换了一个眼色,站起身来,元重的说,“将军,您看我队是不是应该有个名号了?”
“名号?什么………名号?”李陌一呆了一呆,没有反应过来。
“历来各个新生势力崛起之时,都有一个代表名号,我队堂堂之师现在却………”
“哦,原来是这个………”李陌一恍然大悟,想了一下却有些犯难,这个东西是很讲学问的,李陌一见识颇多,学的东西不少,数理化当然强当世人一截,但涉及到文学文字上的玩意却只能干瞪眼,别说取队名名号,恐怕连给他自己起个字号都很为难。他踌躇半晌,不禁苦笑说,“这个嘛………不知道两位先生有什么主意?”
周全公和郑诃惊对视一眼,站起来齐声笑说,“主上大才,我等唯主上马首是瞻!!”
大才个六六大………
眼见他们都推脱着不肯出主意,李陌一不觉苦笑,这个周全公一直以为他是个饱读诗书的大才子,哪里晓得李陌一连繁体字都看不大懂,他想了半天,忽然想起先前凶险还生的经历………
在李陌一的记忆之中,当世天下他所听说过最强之人,乃是个神人——陌尘大帝。
而且,这名号好巧不巧的和李陌一自己的名字有些近似………
心中拿定主意,李陌一一拍脑袋,“算了,太过深也少有人懂,干脆叫‘陌尘大队’好了………反正是外界而来,陌尘临此,征伐天下………”
周全公呆了一呆,失声说,“‘陌尘大队’?这………”他急忙走上前来小声说,“将军,您上名不是叫个陌一吗,又不是陌尘,这………名………是个什么来头”
“这………叫陌一就不能叫陌尘大队?就非得和自己名字一样,这是个什么道理?”李陌一奇怪的看了周全公一眼,这个人才能很好,但还是有点呆固,“………至于这名的来头,不提也罢………”
看着周全公和郑诃惊满脸困惑的样子,李陌一觉得他得唱唱高调了,不然这两个家伙肯定不服,“两位先生以为,我带着诸位征战天下,是为了个人之利么?………这么多人亡生拼战,难不成就只为保我李某人的富贵?”
这话一出口在场众人个个脸色古怪。
前段时间在北国的时候,这位李将军还兴致勃勃的准备带着大队投降卫所兵,为北国效力,这会时移势转之下,就马上变得大义凛然起来,的确不能不让人惊异十分。不过这时当然不会有哪个傻瓜跳出来揭现他。
“我李某人绝对不会只顾一己之私,只要能天下太平,谁人坐这帝上我都没意见,那既然是这样,又何必讲究名什么叫什么?………我看咱们的名号就叫‘陌尘’,没别的意思,陌尘大队就是咱们自己的大队,外界而来,征伐天下………”
这话说得很有几分气势,堂内的一众亲卒马上跳出来叫好喝彩,一时间气氛热烈之极,周全公看了看郑诃惊,无奈的苦笑说,“………也好,嘿嘿,陌尘大队、陌尘大队,其实………也还不错!!”
郑诃惊见李陌一已经下定决心,笑笑着附和说,“其实‘陌尘’号一说也没什么不妥,至少也算个名头………若是咱们能够成就大事,那这天下就都改号陌尘了!!”
李陌一哈哈大笑,重重的拍了拍郑诃惊的肩膀,随口应说,“老郑说得对嘛,嘿嘿………陌尘天下………陌尘天下??”他倒吸一口凉气,愕然说,“咝………陌尘天下?”
“是啊,大人………有何不妥?”郑诃惊奇怪的看着李陌一。
“哦,没什么………我刚才牙疼。”
…………
…………
?凭心而论,元寸这个人的长相的确有点问题。
在没见面之前,李陌一一直以为这个在当世声名赫赫的大将军,一定相貌堂堂威风凛凛,不料见面之后却大失所望。
元寸大将军居然是个丑子,而且细眼小脸又黑又瘦,整个形像很有点不堪。
看着他那副失意的样子,李陌一终于明白他这几年为什么在首府城混不出头来了。虽然说以貌取人是不对的,但作为一个统卒大将也不能长成这个样子吧?若不是李陌一见识的多,知道他的确很有本事,恐怕也很难对他给予重视。
相对来说,那个什么李贝才的卖像就好多了,相貌不说俊但也是皮肤白皙,而且神态也是不卑不亢,名士派头摆得很足,且不论本事如何,但就这副外表就很令人信服。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考虑,李陌一都必须对这两个人摆摆姿态,帝上留下的遗产除了账面上的钱粮队炮之外,还包括一大批人才,因为李陌一对这些被俘差员没有采取什么暴力措元,因而直至现在,肯投降李陌一的也大都是一些小差小吏,其他的中枢要员都处于观望状态中。
所以这个‘千金换良马’的牌子一定得打起来,因为就长远来看,这也是一件存亡攸关的大事。
当世士人对于姿态看得很重,所谓“三顾茅庐”之类就是其中的典范。
这些士人一般在这种情况下,都喜欢扭扭捏捏推三阻四,不过大多情况下,就本质上来说,只是弄弄场面营造气氛,抬抬身价罢了。
虽然如此,在这个时候李陌一还是显得十分之有耐心,严格的按照郑诃惊的教导走完了所有程序,总之对这两个家伙给足了面子,不过按规矩来说,李陌一还是得考察一下他们的见识。
“老元啊,听说你原来和红毛人打过交说,不知道对那些红毛人的队制有没有什么了解?”李陌一看着正襟危坐的元寸,笑笑的说。
元寸老脸一红,他当年干的事情相当无耻,那年他在帝上麾下任职,保护沿海地区,却暗自勾结外界人里应外合的进攻护地,这叛逆之事,自然不算什么现脸的事,但此刻李陌一问起,他虽然有点恼火却也不能不答,“大人,红毛人的火器犀利,很有可取之处………”
“哦?听说那些个红毛人准备的是连发炮,而且阵列也十分讲究,连环换位,一波一波的连续飞击,火力十分凶猛………你觉得在同等卒力的情况下,我们队中的卒和他们打会不会赢?”李陌一收敛笑容,正色说。
这个时候元寸才明白,刚才李陌一并非是讽刺取笑他,而是真心实意的讨论队事问题,他沉吟半晌,点头应说,“大人明鉴,红毛卒的确队械优良,部伍建制也很有讲究………”
“老元,咱们现在是同队中人了,我就给你说大实话,现在我这边准备借鉴红毛卒的方式组建火器大队,”李陌一笑说,“我知道你最擅长的是海战,但我队现在恐怕一时半会没办法建立海队,所以你得先委屈一下,帮我训练新卒………听说你对火炮很有研究,我这边有支两千人的炮卒大队,现在正缺主将,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屈就一二?”
元寸神色激动,他知道这支炮卒是李陌一的原身大队组建而成,是一等一的底大队,见李陌一一见面就如此信任他,不觉心中感动,激动过去却忽然有点迟疑,“大人有所不知,元寸平生所学,最得意的便是战船,这火炮虽有所涉猎………但舰炮与步队火炮大有不同,恐怕到时候………”
李陌一笑着的挥了挥手,打断了元寸的推辞,“我说老元,你有话便直说………不会可以学嘛………你慢慢试着,我这边没别的,就是大炮多、炮弹足,而且城里还有匠户棚,你放心练卒,我就不信你老元连个炮都学不会………”
“大人委以重任,卑职定当………”元寸急忙站起身来,一张黝黑的瘦脸上满是感动,正准备慷慨大词一番。
“行了行了行了………”
李陌一最怕这一套,急忙摆了摆手,他苦笑说,“老元,咱们以后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不必如此,大伙心里有数就行………这事就这么定了,我现在委任你为陌尘大队炮队统领!!”
他想了想,补充说,“我知道你和元家之家有恩怨,既然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这事我记下了,你放心,以后咱们总得对上元家,你有的是机会………”
这话摸头不知脑,李陌一眼下的状况很差,难说以后会怎样,这时候对千里之外的元家放狠话倒有点可笑,但见他一副大重其事的神情,想起他夜袭首府城一举灭亡首府城的壮举,元寸半信半疑,不过心中却很是感激,当下抱拳谢说,“多谢将军厚爱,卑职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元寸逊谢过后,李陌一立即命令亲卒带他去接管炮卒大队。
转过眼向右手边的李贝才看去。
………
………
在刚才和元寸说话的时候,李贝才表现得很有修养,一直悠悠然不慌不忙,李陌一抱拳赔罪说,“刚才安排元将军,倒让先生久候了………”
李贝才急忙站起,回礼笑说,“无妨,现在形势危机,当以队事为先,主上多虑了!!”
这个人还真的和郑诃惊一个秉子,连主上都叫上了。
李陌一心中微微一笑,轻松下来,当下一拍脑门,夸张的大笑说,“哎………原来李先生也是爽快人,果然跟老郑那人一样,大伙正对胃口………别站着,坐下说坐下说,不必拘礼。”
其实李陌一虽然不太懂当世的士人礼节,但毕竟也是读过几年书的,自然也不算粗人,之所以表现得比较粗鲁,是因为李陌一觉得这样容易拉近距离。
这个东西其实也有点小窍门,好比第一次见郑诃惊那样,头几句问答必须得文绉绉的,不能让这些文人小看,要表现得像是饱读之人,而认识之后就得粗鲁大肆起来,因为这样符合读书人对统卒大将的看法,亲切的粗鲁会让人觉得信任,感觉仿佛很是秉子相投。
综合来说,这个手段没有什么大用处,但因为认识的时间并不太长,没什么时间去拉交谊,所以也不得这样做。
李贝才笑着拱了拱手,李陌一笑说,“那我也就不客气了,老李,咱们现在诸事草创,我想要你帮我把应天府管起来………全公这个人长于队事,放在那里真是浪费,何况他还是骑卒头头的副将,眼下正在练卒,大队里一大摊子事要等他去干………我看你和老郑就辛苦一下,把首府城给我打理清楚!!”
李贝才并不推辞,再次站起来说,“主上有命,李某怎敢不从………不过首府城为刚刚易主不久,我队恐怕一时之间难以取得民心………”
“是啊。”
李陌一也有点头疼,首府城作为异国的中都,自然控制得很严格,现在要完全消除前帝的影响恐怕不是一时半会的事,而且更要命的是民心这玩意比不得其他东西,不能急功近利也不能太粗暴,他这边根本没有什么好办法,李陌一捏着下巴苦笑一声,忽然看着笑吟吟的李贝才,心中一动,“莫非、莫非老李………你有什么好办法?”
李贝才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旁若无人的昂首阔步,却并不回答李陌一的问题,“此事之要,民心为上………若是百姓支持我们,那么无论是巩固地方还是征粮抽丁,或是抗敌来攻,一定都事半功倍………”他收了笑容,对李陌一拱手一礼,“主上明鉴,我队定收揽人心………!”
李陌一心中不以为然,文人大都喜欢谈这些大道理,其实空洞无物,面上却苦笑说,“当然、当然。”随即皱眉说,“我队虽然照纪不整,但毕竟人数过少,而且劫掠的大都是贵户,这几天来我已经下令全队出城整训了,恐怕百姓非议不多吧?”
李贝才见李陌一不太热心,心中明白,他微微一笑,不慌不忙的上前一步,“不才有一计,可令首府几十万之众尽归我队,与各方势力亡命相抗………”
“啊。”李陌一吓了一跳,这家伙果然出语惊人啊,当下惊喜的说,“我说老李,这事可开不得玩笑哦………”
“主上可立即下令,首府城上下所以人等必须易服,否则抄家问斩!!”李贝才从容一笑,拱手说。
“什么?就这么简单?”李陌一愕然,转过头去,眼中满是怀疑。
“当然还有后招,”李贝才好整以暇的理了理长衫,狡黠的笑说,“属下就职应天府之后,会把昔日前帝屠灭良善的文书找出来,逐一张榜传抄,发散首府城各处………”
李陌一呆了一呆,虽然他不太了解当世之前的事情,但想来前任帝上在位多年,屠灭几个良善倒也不出乎意料………
想到这里,李陌一眼前豁然开朗,这个东西说白了就是炒作,用当年前帝的残忍事迹恐吓老百姓,让他们知危凝集。
这个计划要是成功了的话,首府城的百姓因为惧怕屠灭,多半会暂时倒向依附他,有这几十万百姓作为根基,以后什么事好办了。
李陌一微微沉吟,缓缓点头说,“不错,易服不过是个由头,重点还是在恐吓宣传上………老李,这回你就辛苦下,把当年帝上屠灭良善的文书都找出来………最好是要御殿内苑的正规文书记载,这样老百姓才会相信………”
“主上放心,除了张榜传抄之外,首府城外各处茶楼的说书先生也必须配合,此外还有商铺、小贩、货郎等都得四处吆喝传唱,必定让全首府城的人都明白此事………”李贝才笑说,“这件事情分两步办,烦请主上调集一支大队入城,首先就拿内城中的这些贵户开刀………强令他们易服,若有不从就当场抄家………这样一来,首府的其他百姓就不敢不从了………”他神色轻松,若无其事的轻笑说,“这回的行令就是十个字:‘易服不抄家、抄家不易服’!!”
……………
……………
?当李陌一把注意力集中在令事上时,大队的纪律问题令他头疼万分。
他的这支大队老实说其实就是一个大杂烩,与其说是大队还不如说是土匪,只不过因为有老卒盗匪作骨干,队事素质相对较高而已。
当初战入首府城时,这支大队上上下下带有严重的还复心态,情绪相当疯狂,所以现在把他们拉出去整顿时,李陌一发现战事给这座城市造成的创伤要比想像中的严重得多。
经过初步统计,首府城内原本有十四万多居民,在大队入城的这段时间已经锐减到了十二万人,这个数字没有什么水分,因为就队事上讲,李陌一的突击战术应用得相当成功,他们根本没有什么逃亡的机会。
作为中心统御的根本,前帝对首府城中百姓的起居生活控制得相当严厉,无论居住地点、生活习俗都有着十分细致的规定,所以当大队控制内城的城墙之后,他们也没有什么逃匿的地方。
周全公是个十分实在的人,他递交给李陌一的报告中并没有什么替他人掩饰的意思,于是李陌一就看到了一些令他他骇然的数字。
………
………
在一连几天的思索之后,李陌一慢慢平缓了心态,毕竟事情都干下来了后悔也没用,何况从古到今这样的事情多去了。
虽然这么安慰了自己,但当整队运动开始后,李陌一还是把这些盗匪大队被拉到了城外大营严加整训,换上相对干净的衣衫和新卒镇守,内城慢慢的从奄奄一息中缓过劲来,不过这个时候他们绝望的发现,更名为陌尘大队后,他们的受到的控制和管束似乎更为严厉。
………
………
此地的故事建筑风格大都属于堡垒型,就实用上讲,如果要把这些建筑转为民用的话,那么最适合它们的无疑就是仓库和大狱了,在这一转变过程中,李陌一惊讶的发现李贝才实在是具有当牢头的潜质,在他的统筹下,首府城的内城迅速成为一个标准的集中营。
各个居民点按照地域或建筑风格被划分为若干个围子,各地原本聚居的状态被分拆,按户为单位分别搬迁居住。
在一系列管制的措施只中,以食物和饮水最为苛酷。
因为李贝才别出心裁的填堵了内城的所有水井,所有的水都得从外面运进来,他为这十几万人建立了严格的供给制度,第二天按人头的分发食物的饮水。
根据他的规定,一户人家只能保持一天的食物的水,如果有人胆敢私自藏匿食物和饮用水的话,那就是抄家问斩的下场。
除此之外各种有武器嫌疑的菜刀斧头之内也被搜刮一空,无论在形式或者实质意义上都让这些人手无寸铁,而且这里还重新实行了惯例的连坐制度,通俗的讲就是一个人犯了错的话,他的邻居以及负责这一片治安的管理人员也全部都得跟着遭难。
………
………
李陌一在巡视的时候,发现这边的动静实在是弄得有点恐怖,内城的墙头上竖立着各种小型的火炮和强弩,昼夜有士卒来回巡视,城内各个街道上的百姓被强迫组织了巡逻组,那些老头小孩以及许多大嫂拿着铜锣走来走去,一发现不对劲就得鸣锣示警。
不知如何,李陌一回头看了看满脸自得的李贝才,觉得这个家伙还真是具有盖世太领的风范。
在这样的措施之下,昔日的首府城内城百姓彻底成为了绵羊,看上去一个个都贴眉顺耳,不过根据以往的经验教训来看,有压迫就得有反抗,李陌一吃不准这些受压迫的百姓会不会突然反戈一击,所以在发动易服运动之前,他还是做了周详细致的准备,以应付最严重的后果。
十几门威力巨大的神威大炮被安上了城墙,二千多接受过初步火器训练的士卒分别扼守住各个出口要道,为了防备这些人的反扑,周全公调集了十几万斤柴草和数千斤灯油,堆积在内城的各个角落,这个措施就是为了防备最坏的结果。
如果这些不能接受易服,马上全部起义反扑的话,这边就只好发动大战了………
…………
…………
事情比想像中的要容易,经过一场浩劫之后的内城百姓,心理上比原先要成熟得多了,原本自觉高人一等的人们这个时候终于明白过来,拳头是老大这个道理放之天下皆准,所以他们也没有理由不低头,当看到陌尘大队摆出这么一副凶狠的架势来,他们很自觉的选择了退缩,毕竟原身衣衫虽然光荣,但光荣毕竟是不能当饭吃的,远远比不上全家性命来得重要。
对于易服的标准,李陌一没有做出具体的要求,总之以马褂等代表大户身份的服饰必须禁绝,谁人要敢穿就抄了谁人的全家,至于以什么款式的服装来替换李陌一倒没有做准备,除了禁止的衣服外什么衣服都可以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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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李陌一的大大队撤出内城的时候,内城的人们终于掩饰不住内心的压抑,一城之内哭声震天,家家户户如丧如怵。
李陌一骑在马上,听着身后隐隐传来哭叫声,心中也叹了一口气。
这事能怪他么?
这边不修理修理你们,首府城的十几百姓怎么会铁心顺服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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