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跟随洛特,搭乘电梯,走进了餐厅。
唐纳德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西装,端正地坐在长餐桌的主位上。他右侧的身后,站着一个十二三岁左右的男孩,他的脸很消瘦,皮肤泛着一种不健康的白。
他的身上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西装,如果陆景深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父子款。
这个男孩应该就是他的儿子亚伯。
不过,亚伯的精神状态好像不是很好,两个眼珠子空洞洞的,丝毫没有聚焦,好像对周围的一切没有感知。
时桑也看出了这一点,凝视着他的眼睛,疑惑地问道:“唐纳德教授,他应该就是你的儿子亚伯吧,他是生病了吗?怎么看起来好像不是特别正常。”
唐纳德轻咳了一声,缓缓地站了起来,浑厚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歉意:“亚伯他今天不小心撞坏了脑子,我一直在为他做心理治疗。把你们关在房间里那么长时间,真是抱歉了。”
陆景深上下打量着那个男孩,觉得他有点眼熟,虽然他的眉眼长开了些,但模样和相框上的那个男孩有些相似。
只是,相框上的男孩是笑着的,而这个男孩看起来有些呆滞。
再者,相框上的男孩要壮实一些,而面前的男孩看起来非常病态。
就算他们看了相框,也很难辨认出,他们是同一个人。
他有些确定,这个男孩真正的身份,不是亚伯,而是安德鲁。
他的视线没有从男孩的脸上移开,他走到了男孩的面前,自我介绍到:“你好,亚伯,我是你爸爸的朋友,我叫陆景深。”
安德鲁听到了陆景深的声音,视线落到了他的脸上。
他好像并不能理解陆景深对他所说的话,只是本能地重复道:“陆景深。”
时桑连忙凑了过来,声音爽朗:“你好,亚伯,我叫时桑,也是你爸爸的朋友。”
安德鲁转头,看向时桑,她的语速实在是太快了,他有些辨认不出时桑的口型。
他没有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她。
时桑没有听到他说话,只能一直盯着他的脸看,越看越觉得熟悉。
她突然张大了眼睛,看向陆景深。
陆景深注意到她的目光,轻轻地点了一下头,示意她不要声张。
唐纳德不想让他们继续再关注安德鲁,他沉声道:“你们应该饿了吧,赶紧坐下来吃东西吧。亚伯的今天脑子摔坏了,你们不要在意。”
“给他一点时间,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众人没有再为难安德鲁,而是坐回了位置上,他们面前摆放的是一盘血淋淋的牛排,餐桌的中央摆着一盘烤火鸡和一盘烤羊排,羊排的右侧是一盘小食拼盘。
杜秋低头看着沾血的牛排,没什么食欲。
不过安德鲁好像很喜欢吃这些东西,也不关心他们这些客人的想法,双手抓起牛排就啃。
牛排上的黑椒酱混着未干的血滴了下来,给人一种反胃的感觉。
唐纳德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他向众人解释道:“亚伯的脑子不好,请你们多多担待。”
陆景深专注的用餐刀切割着牛排,听到唐纳德开口,贴心地笑笑:“我们没关系的。”
习游看着唐纳德的脸色一寸一寸的变青,轻笑着说道:“只要亚伯觉得开心就好。”
安德鲁好像听到了他的名字,把目光投向习游,他把最后一口牛排咽下,说道:“开心,开心。”
唐纳德的脸色完全黑了。
众人意识到气氛有些不对,默默地低头吃着自己的东西。
陆景深把最后一口牛排吃完,看向唐纳德,微笑着问道:“听说亚伯的生日是在两天后,我们还没来得及准备生日礼物,实在是太失礼了。”
唐纳德虚伪地说道:“没关系的,你们能来我已经很高兴了。老实说,除了我之外,亚伯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真正的人类了。”
陆景深感觉到有些震惊:“你们和约瑟夫先生不是邻居嘛?这么大的地方,只有你们两户人家,邻居之间应该常来常往才对。”
唐纳德没想到陆景深回提起约瑟夫的事,冷漠地说道:“不是所有的邻居都能聊得来的,我和他的理念不合,所以根本不会来往。”
“真的是这样吗?”陆景深很轻地笑了一下:“今天早上我看到你特意去拜访约瑟夫,我还以为你们的关系很好。”
唐纳德怔了几秒,突然笑开:“亚伯生日嘛,总是希望能热闹一些的。”
陆景深的笑容很深:“那是自然,对了,亚伯他没有同伴吗?他这个年纪,应该很需要朋友吧。”
唐纳德感觉陆景深再戳他的肺管子,但他不得不继续装下去。
既然他已经答应两天后给亚伯过生日,他就非要把他们留到两天后不可。
唐纳德沉吟片刻:“我制造的那些机器人,都能成为他的朋友。”
陆景深的声音带着很强的压迫感:“是嘛,可是机器人和真正的人,总是有区别的,机器人永远代替不了人类,也无法提供给人类有效的陪伴。”
唐纳德感觉他的笑容都要僵在脸上了,他说道:“亚伯很喜欢我制造的机器人,他觉得他们是他最好的朋友、”
陆景深把目光转到了安德鲁的脸上,轻声询问:“这这样吗?亚伯。”
安德鲁听不懂他们说了些什么,他愣了楞神,说道:“是。”
唐纳德顿时松了一口气,他有点害怕安德鲁给他生出什么事端,赶紧说道:“今天我和亚伯都有点累了,先回去休息。你们也回房间休息吧,我明天再带你们参观。”
陆景深收回目光,淡淡地说道:“我知道了,我们先回房间休息。”
唐纳德注意到棉花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心里涌上了一丝担忧:“棉花的身体好像不是很好,需不需要我帮她检查一下。”
时桑一直知道唐纳德对棉花心怀不轨,直接拒绝:“她身体没事,只是不能适应这里的气候。”
“这里实在是太冷了,小朋友容易犯困。”
唐纳德知道他们是不会把棉花交到自己手上了,他也知道不能操之过急。
他站了起来,语气平缓:“既然如此,我就先带亚伯离开了,你们一定要好好替我照顾棉花。”
众人对视了几秒没有在餐厅过多的停留,而是回到了房间里。
时桑只觉得越想越气,她双手叉腰,不满地说道:“唐纳德那老头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好好替我照顾棉花,他是真把棉花当自己的了。”
习游坐到了沙发上,语气极为冷漠:“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陆景深整理了一下思绪,不紧不慢地说道:“到目前为止,我有三条线索。首先,我们今天看到的那个男孩,他的容貌和相框上我们看到的男孩虽然有些不同,但我相信他们确实是一个人。”
“他真正的名字,应该不是亚伯,而是安德鲁。”
时桑点了点头,同意陆景深的想法:“但是安德鲁明明有自己的名字,为什么他非要给他改名呢?”
陆景深的目光晦暗不定:“有两种可能,一种,他不想让安德鲁和他的过去有牵扯,所以给他改了名字。”
习游眼睛亮了起来,问道:“另一种可能呢?”
陆景深继续说下去:“还有另一种可能,这栋房子里,其实住了两个男孩,其中一个就是亚伯。”
杜秋呼吸一滞,他没有办法很好的理解陆景深所说的话,他问道:“你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陆景深幽幽地说道:“你还记得今天早上在车上的时候,唐纳德提起亚伯的时候他的表情吗?”
杜秋回忆了一下,发现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能说道:“我觉得他的表情很正常啊。”
陆景深轻轻地摇了摇头:“虽然唐纳德已经在控制他的表情,但是我还是看得出来,他非常满意这个孩子。可是,我们都看得出来,安德鲁的精神状态很差,根本就没有能让他满意的点。”
时桑觉得陆景深这个想法有些强行了:“唐纳德不是说他被撞伤了头吗?可能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陆景深毫不犹豫地说道:“我不相信安德鲁只是被撞伤了头这么简单,他已经丧失了基本的认知能力。唐纳德这么骄傲的人,觉得不可能培养出这么蠢笨的儿子。”
习游觉得陆景深的看法,他说道:“既然他会邀请我们参加安德鲁的生日聚会,那么,他肯定会在我们面前展示他优秀的儿子。”
杜秋沉默了几秒:“哥,我们现在该怎么验证我们的这些猜测?”
陆景深皱了皱眉毛,语气平平:“我们今晚想办法出去看看。”
时桑出声提醒:“今晚应该会有机器人守着我们,我们应该很难出去。”
陆景深想了想,说道:“唐纳德应该是通过心脏对它们进行操控的,只要我们不毁坏他们的心脏,他们应该很难发现。”
习游补充道:“而且他现在应该在处理安德鲁的事情,应该很难注意到我们。”
陆景深迅速扫视了他们一眼,做下决定:“如果没有其它意见的话,我们今晚开始行动。”
半夜。
棉花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她的脸色非常苍白,紧紧闭起的眼睛流出泪来。
——棉花又做梦了。
时桑着急得像是一个热锅上的蚂蚁,帮她轻轻地把眼泪擦拭干净。
杜秋不知道棉花梦到了什么,着急得不行。
他大胆地做出猜测:“如果棉花把什么事都想起来了,转投唐纳德的阵营,我们该怎么办?”
他这么担心是有道理的,因为陆景深不仅杀了他的哥哥,还把他哥哥的尸体用刀切成了碎片。
虽然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周续之做的交易,但是棉花应该很难理解吧。
陆景深的眼神变得幽深,他淡淡地说道:“我们要把选择权交到棉花的手上,如果加入我们的对立阵营,是她的想法,我们应该尊重。”
他顿了顿,转移了话题:“这些问题,留到她真的想起来的时候再说吧。习游,你今晚和我出去。杜秋,你和时桑留在这里。”
杜秋神色复杂地问道:“你是怀疑,唐纳德今晚会对棉花动手吗?”
陆景深没有把握,他只是说道:“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时桑心口一跳,说道:“今晚我会好好保护棉花的。”
习游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我和你一起去。”
陆景深看向习游,说道:“还记得我们今天的任务吗?”
习游静了几秒:“找到雪孩子。”
陆景深轻轻点了点头:“记得就好,我们出发吧。”
另一边。
唐纳德让安德鲁躺在手术台上,给他把他的身体完整的检查了一遍。
不管他再怎么检查,他的身体没有任何的异常。
唐纳德深深地凝视着他,尽管他的身体没有问题,也非常听他的话,但是和他想象中的完美儿子,差距还是特别大。
他必须要对他的大脑进行改造,两天之后,他必须要让他们见到一个完美的孩子。
最后,再把棉花从他们的手里夺回来。
他走出了手术室,洛特已经在实验室里等着他了。
洛特看到他回来,朝着唐纳德走了过来。
唐纳德冷静地问道:“交代你的事情已经办好了吗?”
洛特恭敬地说道:“已经办好了,可是我觉得,那两个机器人应该拦不住他们。”
唐纳德冷冷地说道:“他们今晚是一定会出来的,没有人能拦得住他们。”
洛特迟疑了一会儿,问道:“难道您不担心吗?”
唐纳德轻轻笑着:“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他们一定是为了找东西才到我们这里。”
“但我敢保证,他们一定找不到他们想要找的东西。”
他瞥了洛特一眼,转移了话题:“亚伯的尸体你已经处理好了吗?”
洛特点了点头:“您放心,全都处理好了。”
唐纳德叹息道:“千万不要让他们找到亚伯的尸体。”
“安德鲁就是亚伯,亚伯就是我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