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鲲鹏这边战地生活很欢乐, 另一边赵璞那里却出了难题。
西边海战葡萄牙的俘虏已经押送到了京中, 按理说这不过是小事而已,就按照其他战败俘虏的待遇,主犯罚做终身苦役, 从犯或卖身为奴或遣送出大颢。
可是这次,首先因为葡萄牙并非是大颢的邻国, 这个国家太过遥远,即便在民间的商人早就与葡萄牙互通有无, 可在朝堂上那群老大人的眼里, 葡萄牙不给他们的印象可是大大的不好~
那个被遣送出国的葡萄牙使臣必定是给杨鲲鹏那个佞幸送了厚礼,教唆着皇帝洒出大笔的银子去买了些无用之物——当然,他们在心中诅咒的同时, 却是选择性遗忘了种满了荒坡的土豆、红薯, 遗忘了沿河建起的一座座有着大风车的磨坊,遗忘了开始在年轻士子中流行的高筒马靴, 也遗忘了开始摆上餐桌的西式糕点和红酒。
抓住葡萄牙先是无端占领属国, 接着又兴兵攻颢的真相,众臣开始大力抨击海上贸易,那些俘虏更是要赵璞尽皆杀之以儆效尤!
其实在葡萄牙派遣海军的这段时间里,大颢的海上贸易有着一段时间的萧条,一方面是两国交战, 大颢的海商们怕被殃及池鱼,另一方面却是欧洲海上要通过这次战争看看大颢这个富饶的国家是否有那个能力守护自己的财富!
公平交易固然让人放心,但是无本买卖却也被很多人喜爱……
如今大颢战胜, 连带着也引发了欧洲诸国一连串的动荡,葡萄牙已经是五十多年的海上霸主,他的邻国早就嫉妒的眼红,如今葡萄牙一半的舰队覆灭,自然是一群饿狼想要痛打落水狗!同时,这些国家也陆续向大颢派出了正式的使节,想要在葡萄牙与大颢关系恶化的情况下,能够抢先一步与这个东方的庞然大物建交。
眼看着东西方的第一次正式沟通的机会就要到来,可是如果按照文官们希望的那样做了,那么后果绝对不会如赵璞和杨鲲鹏设想的那样美妙。
可如今在前线的杨鲲鹏急需一个稳定的后方,再有勇有谋的将军,没有粮草和后援,也只能陷入死路。但是就这么让那些老骨头们如愿吗?
赵璞近几年一直在进行各种各样的改革,当然也不会放过这个国家的官僚体系,大量的闲散无用官员以及赵璞自己看不上眼的老吏庸吏,都被他送回家养老去了,剩下的老臣除了真的有能力的,大多是一些“德高望重”,实在不好动的。
现在闹腾的就是德高望重的这群老臣……
他们也都意识到不对劲了,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但是他们听说,赵璞下一步的改革就是要改科考!
而这已经动摇到文官们的底线了,可是以他们现在在朝中的影响力,到赵璞真的提出这个决定的那一天,他们绝对无力反驳!
现在这可以说是试探,也可以说是仅存的老一辈最后的反抗……
赵璞看着桌上的奏折,这几份奏折言辞之间,隐隐已经有了拿杨鲲鹏的生命安全威胁之意!
赵璞一咬嘴唇,下定了决心——清除文官的最后威胁!
原地休息三天之后,杨鲲鹏整理兵马继续前进,按理说兵贵神速,特别是一开始大颢是以突袭取胜,而作为敌手的金焱又是以骑兵起家,更应快速进军,原地休整固然是让己方部队得到了充分的休息,却也给了对方调动兵力的时间。
“哼!杨鲲鹏毕竟只不过是个徒有虚名的幸运之人而已,如今真逢大战,便显稀松了!”莫鞣炼在自家密室中正与一群官员埋头研究着什么。他虽年轻,可既是刑部尚书白毅的女婿,又是国子监祭酒彭博航的高徒(此为莫鞣炼一家之言),如今官居督察院御史,而督察院又大多是清流的根本,所以如今他俨然成了新兴的清流首领。
“莫大人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其实我们即便不做手脚,用不了多久也会传来姓杨的大败的消息,之后以防万一,我们不如……”
“莫大人,您大概是不知道,杨鲲鹏带兵士卒除了携带自身的兵刃之外,还要带上半个月的口粮。而且……杨家军虽大多是步卒,可却是行动迅疾诡秘,但凡行军在外,即便不要补给也能在两三月内无恙。”一个兵部的官员站出来说话,其实但凡武将出兵在外,不但要有文官太监两个监军,武将们做出的小的战斗决策,首先就要这两个监军点头,要是大决策,则要上交兵部,兵部过目,批准通过——不过这个时候经常是黄花菜都凉了……
杨鲲鹏强就强在,他出兵经常不带监军,或者只带着一个太监,虽多有文官抗议,可是皇帝龙爪一挥,文官也是无法,写弹劾的奏折,往往也不过是徒费自己笔墨而已。
莫鞣炼在这里想当然却被其他官员驳回,脸上不由得有些挂不住,但很快便有其他官员出声打圆场,知道吵下去无意的莫鞣炼也就只能顺坡下了。
一群官员说来说去,最后也没说出个一二三,眼看着天色已晚宵禁就要到了,众人只能各自回家。
“夫人,老爷在外边已经散了。”后宅,一个做妇人打扮的女子进了正房,看眉目依稀是当年白家千金白芳瑶的丫鬟朔雪。待她进了卧房,那坐在床边正缝制一身孩童衣衫的妇人正是以嫁了莫鞣炼为妻的白芳瑶!
“唉……”白芳瑶放下手中的针线,添加了成熟韵味的美丽容颜染上了一层黯淡,“说了多少次,要你叫我姐姐便可,怎么还叫夫人?”
几年前白芳瑶有孕,朔雪很自然的成为了莫鞣炼的第一个妾室,白芳瑶虽多次要求朔雪姐妹相称,可是相处多年的丫鬟还是以下人的身份自居。
“夫人就是夫人,叫习惯了,只要我心里拿夫人当姐姐,不就好了?”朔雪俏皮的一笑,竟也有些当初少女的可爱。
白芳瑶无奈,只得跟着她笑了。
“夫人,这么多年了,您还记着他啊?”
白芳瑶一愣,恼怒的瞪了朔雪一眼:“你说什么呢?年少轻狂的事情怎么能做得真?”
“那您为什么……”
“还记得我爹临走时说过什么吗?”白芳瑶又是一叹,轻轻伸手抚摸着床上的小衣服。
“太老爷说……啊!”朔雪匆忙用手捂住嘴。
白毅已在两年前外调,虽是平级调动,可是谁都知道他从此仕途已经走到了尽头,不过他比很多同僚的下场都要好得多,这自然是赵璞看他有些能力,只是碍于自己一辈子的坚持,所以不能转变立场,所以从轻发落。
白毅那个时候也是想明白了许多,临走告诉白芳瑶自己选错了女婿,并要白芳瑶见势不好便与莫鞣炼和离*,他白家的女儿不愁嫁!
可是夫妻多年,白芳瑶即便曾经对莫鞣炼无情,如今却也是有情了,但莫鞣炼却如何能够听她的?
眼看着莫鞣炼一步一步朝死路里走,白芳瑶却也只能默默垂泪,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大不了全家一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