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邺州城一处装饰极其素雅的房间内,透过那挂在房间正中央的一层薄薄帷幔后,隐约可见里面的软榻处正躺着一个着白衫的身影。
那躺着的白色身影不远处则站立着一个同样着白衫的人影,白衫人影的左侧摆放着一个紫色的铜炉,隐约可见袅袅青烟从那铜炉中飘出,萦绕在两人身侧。
就在这时,一声轻微的敲门声打破了这一室的静谧氛围。只见那白衫的人影微微一动,随即一声清冷的声音从那白色的帷幔后传出:“进。”
很快那门就‘吱嘎’一声由外而内推开,进来一个着浅青色衣衫背着一个淡褐色小竹箱的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脚步轻缓地走向那层薄幔处便止住步伐,颔首候在那薄幔处,小声说道:“大人,到换药时间了。”只听到里头又传来一声:“进来吧。”
年轻男子不敢怠慢,伸手拢拢背后的那个小竹箱,便轻轻撩开那层薄幔,见到站立在那背对着他的白衫背影,立刻俯首作揖,轻声说道:“大人。”那白衫人影慢慢转过身,露出一张极为英俊的容颜,均匀修长的平眉,星目樱唇,高挺的鼻梁,如墨般的黑发用一根纯白玉的簪子绾了一个发髻。
白衫男子看了一眼那俯首作揖的男子,便将目光重新投放在那躺在软榻处的人儿。
“她还需要多久才能醒?”白衫男子樱唇微启,问道。
“这幅药换完,若不出意外,明日便可清醒。”年轻男子微微抬眸看向站立在自己眼前的男人,见他神情清冷专注地望着那晕迷在软榻上的女子,手心不由自主地冒了一层薄汗。
“若明日她醒不过来,你知道该怎么办吧?”白衫男子清冷的声音传至他的耳内,年轻男子身子不由一抖,立刻伸手作揖,回道:“大人放心,若她明日醒不过来,小的愿接受任何处罚。”
白衫男子抬眸看了他一眼,随即点点头,说道:“换药吧。”
年轻男子不敢怠慢,赶紧上前,将自己背着的小竹箱放在一侧,从竹箱内取出两副药剂和一卷干净的白纱布,开始为那晕迷的人换药。
晕迷在软榻上的女子,有着白皙如瓷般光滑的肌肤,标准的鹅蛋脸,立体的五官,虽然那双眼是紧紧闭着,无法窥探美目的流转,但从那闭着的双眼下卷翘纤密的睫毛和这整体轮廓来看,这晕迷的女子算得上是美人了,尤其那一头如墨汁般乌黑发亮的秀发将她的肌肤点缀的如同夜明珠般闪耀着光泽。
年轻男子小心翼翼地从她胸口裸露的一侧肌肤处,慢慢拆开昨日敷上的药,用鹅毛做成的小刮勺将敷在伤口处的药渣轻轻拂掉,再用沾有盐水的干净纱布细细将那已经结痂的伤口清洗一番,随后便将取出的新药再敷于那伤口处,接下来便是给这伤口缠上纱布了,年轻男子不敢轻易去翻动这晕迷的女子,而是朝着站在他身后的大人,作揖请示道:“大人,需要缠纱布和清理背后的鞭痕,您看……?”
白衫男子眸光微微看向那女子的脸庞,随即跨前一步,坐至软榻处,伸手将那女子抱于怀中,余光扫向仍旧在作揖的男子说道:“你继续。”
“是,大人。”年轻男子自然不敢怠慢,小心翼翼为这女子缠上纱布,并仔细清洗了背部的鞭痕,最后再上药,绑上纱布,一切便大功告成,做完这些,年轻男子小心地轻呼一口气,说实话他伺候这位主管钦天监的大人已有三年时间,却从未看他对任何一个女子有如此的在意和上心,即使宫中的绫月公主爱慕于他,他都不屑一顾。
真不知这晕迷的女子到底是何人?怎会令整日如那冰山般一样寒气逼人的大人如此上心?
“没什么事,就退下吧。”白衫男子将怀中的女子轻轻放置于软榻上,眸光扫向那正在收拾药渣和纱布的人说道。
“是,大人,给这位姑娘煮的药已经熬好,过半个时辰便可让其服下。”年轻男子动作麻利地将所有东西收拾进那小竹箱内,随即恭敬地退至一旁,说道。
“半个时辰再端来。”
“是。”说罢,年轻男子便背着小竹箱慢慢退出了这房间。
原本就静谧如水的室内,瞬间又陷入一片的无声中,只见隐在那层薄帷幔后面的白色身影,突然缓缓在朝着软榻处俯身而下,亲吻了那晕迷女子的额头……
念月山庄,苏琰霖单手负手而立站在庄内一处庭廊外,外间月影稀疏,偶尔吹过一阵阵地冷风,吹的那挂于庭廊屋檐下方的纸糊灯笼摇曳不止,淡黄色的微弱光线忽明忽暗地投射在他立体的五官上,留下一片深邃的阴影,令人看不清他此刻隐在眸子里的是怎么样的一种情绪。
“琰霖,在想什么?”吴煜笙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
苏琰霖微微侧眸看了吴煜笙一眼,沉默了片刻,转过身,那光线瞬间投射在他俊美立体的五官上,令人一眼便看清他原来隐在黑暗处的双眸竟微微泛着红。
吴煜笙一怔,他从他通红眸子里看出了隐藏在里面的愤怒和不甘,不由担心地问道:“可是出了事?”
“他终究是想彻底除掉我外祖父……”苏琰霖几乎是咬着牙说道,随即将手中已经被揉成一团的信纸,递到吴煜笙面前。
吴煜笙赶紧接过那被揉成一团的信,快速展开,从头至尾浏览了一遍,随即抬眸看向苏琰霖:“想不到圣上真会派人秘杀大将军,幸好有顾将军暗中派去的护卫保护,否则大将军怕是会……”
“当初他为了剥去我外祖父的兵权,放纵睿王伪造证据诬陷我外祖父,本就是为了夺回兵权和拿回‘伏虎令’,拿不到‘伏虎令’便想杀了我外祖父,若不是我外祖父手下的五虎将联名求情,恐怕我外祖父早已不在世了。”
“那明日之行,你可有把握柳慕辰会上奏?”吴煜笙将那信重新交至苏琰霖手中。
苏琰霖伸手接过那封信,一个用力瞬间将那信捏成碎片,随即冷声说道:“依着柳慕辰的性子,若是明白这事的严重性,他是肯定会上奏的。我要的就是这两位狗咬狗!”
吴煜笙点点头,那清俊的面容也随着那摇曳的光线,变得晦暗不明起来,只是那双眸专注地看向苏琰霖,说道:“若是他不上奏或者上奏了也不严厉彻查,我们该怎么做?”
苏琰霖突然冷笑一声,那深邃的眼眸看向吴煜笙,说道:“不是还有赵瀛邑了么?”
吴煜笙顿时一个挑眉,神情一敛,有些不解地看向苏琰霖,问道:“你忘了,在凉州边界他派人布下的杀手了么?你怎知他一定也会插手此事?”
“他何不想撂倒那最大的绊脚石?怎会不好好利用这次的机会?”
吴煜笙再次点点头,突然神情有些惋惜,叹口气,双眸看向朗朗星空中,似喃喃自语地说道:“我还记得十年前,我们三人在大将军军营里接受训练,一晃十年,我们三人,终究有一人会背道而驰。”
苏琰霖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外间的朗朗星空,双眉紧锁,脑中闪过十年前都是少年的他们一同在军营中玩耍、操练、受罚的情形……或许从他在凉州布下那些杀手开始,他们曾经的情谊便被一刀斩断了……同样是这样孤寂凄冷的深夜,那一直晕迷在软榻处的人,突然有了知觉,当她慢慢睁开双眼,入眼的是一间陌生的房间,四周挂着薄薄的帷幔,房间中央放置着一只紫色的铜炉,炉内升着袅袅青烟,隐约可闻见一股淡淡地檀香味。
玉琉璃慢慢支起自己的身体,正欲从软榻处下来,突然胸口处传来一阵疼痛,令她不得不停下动作,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只见那胸口处缠着几圈纱布,伸手轻轻按了按,竟有种刺痛感。
玉琉璃放下手,看了眼四周,揉揉头,闭上双眼,努力回想此前发生的一切,只是依旧有些沉重的脑袋里,闪过的只是一些零星片段,虽然少,却清晰的记得闭眼前傅凌执剑刺穿她身体的那一幕以及荀彧向她走来的画面,荀彧……他到底还是来看她的……玉琉璃突地睁开双目,那苍白无色的唇角微微漾起,不知是苦涩还是开心……
“你醒了。”突然一声清冷的声音自那层薄幔后头传出,玉琉璃顿时一个戒备看向那隐在薄幔后头的人影。
“你是谁?这是哪?为什么救我?”
“‘三生三花开,日月天如冥’,圣女可还记得这教令?”
玉琉璃黑色的瞳孔顿时一缩,看向一直站在薄幔后头的人影,心中一骇,能将圣宫教令说的如此有威严的人,除了他还会有谁?
随即强撑着站起身,慢慢移步走至那薄幔前,单膝下跪,俯首伸手抱拳作揖说道:“琉璃见过祭司。”
“呵呵……记得便好,我还以为你被荀彧迷昏了头,连自己是什么人都忘了?”那白色的人影突然冷笑一声,那本就清冷的声音顿时犹如那阵阵寒气透过薄幔传入玉琉璃的耳膜。
玉琉璃眸色顿时一紧,下意识地咬住了自己的唇瓣,连着那抱拳的手都不自主地握紧起来。(未完待续)